正文 第8章 煎餅:我那茅草地(2 / 2)

一張一張的煎餅就這樣從母親的手下誕生,那是我們鄉村的美味。是我童年和少年時期銘記最深的感動。母親就這樣幾十年坐在鏊子前,把自己的青春耗盡。攤出的煎餅,溫潤了我們的胃,養大了我們的身軀,一直把我們送離身邊。

我的妻子其實也攤一手好煎餅,她比母親能幹。遺憾的是她沒有像母親那樣,可以在鏊子前為親人們攤一輩子的煎餅。我帶著她從鄉村輾轉到都市,目的是追尋都市的文明。她在都市生活得無所事事,因為都市的家中是不能有一盤可心的鏊子。我問過她是否幸福,她點頭又搖頭。是啊,妻子的感覺是對的,在我們得到文明的同時,我們其實喪失了很多柔軟的東西。人生是患得患失的戲劇,我們其實無法把握劇情的走向。隻能順其自然,努力熱愛。

就像我們喜歡吃煎餅一樣,去都市的早市買。可是,味道不再。心情呢?百味雜陳。老家有二哥秦朝暉來沈陽,偶有小聚。我們吃著煎餅,二哥清唱一曲。那歌叫《茅草地》,很多年前孫國慶唱的。二哥唱這歌曲,兩遍三遍尤佳,我們合唱,不覺間淚水潸然。因為一張薄薄的煎餅,寄托了我們太多的情感。

“你這茅草地,我卻熱戀著你。雖然你一貧如洗,卻拴著我的美麗。給我慈母的愛,給我回天的力。我能借來春風,潑紅染綠噴金吐玉……我永不離開你,我要把我的心給你……”

什麼都不需要說,隻需要靜靜聆聽這天籟的回聲。

酸菜,古稱菹,《周禮》中就有其大名。北魏的《齊民要術》,更是詳細介紹了我們的祖先用白菜(古稱菘)等原料醃漬酸菜的多種方法。在中國版圖上,沿著古老的長城走向,我們甚至可以畫出一條寬廣的“酸菜帶”。如果算上南方喜食酸菜的眾多地域,這神奇的“酸菜帶”將延伸擴展,愈益壯觀。巍巍華夏,處處酸菜皆養人,養了古人養今人。

東北人家裏,有兩樣東西不可缺少,一是酸菜缸,二是醃酸菜用的大石頭。貧苦人家如此,豪門富戶也如此。當年張作霖的大帥府配有七八口酸菜缸,可往往還是不夠吃。

血腸,滿族有大喜事時,人客多,不興上禮,凡來者,一律白吃,男女老少,同食共樂。為讓大夥吃的好,鍋頭當眾單腿跪地,把片肉的小菜墩放在膝蓋上,用片刀飛快地把肉切成薄片,供大家分吃。新宰的豬,肉煮得嫩,片的薄,五花三層的白肉片,吃著滿口香。上賓的桌上會多一份新血灌的鮮血腸,血腸更能證明賓客的地位。從此血腸便留傳下來。在滿族的故鄉至今仍有白肉血腸這道招牌菜,而沈陽新民人彭革把血腸的製作發揮到了極致,新民血腸成為血腸中的精品。

東北人喜歡燉菜,夏天豆角燉土豆,冬天白肉燉酸菜血腸,濃鬱的湯汁,濃香的味道還有熱氣騰騰的場麵就如東北人的性格,豪爽大氣。

小時候最過癮的事兒就是年根兒底宰殺年豬,真的就是用興高采烈來形容。看著大人們忙著灌血腸,烀大骨,把醃好的酸菜切成細細的絲,從未如此安靜過的自己此時靜坐在灶台旁,嘴裏嚼著奶奶隨手遞過來的酸菜芯,耐心地守候著豬肉燉酸菜出鍋,望著霧氣繚繞的大鐵鍋,貪婪地嗅著從木質鍋蓋下麵飄出來的香氣,真有立即掀開的欲望。好容易酸菜燉好了,在鍋中放上灌好的血腸,煮上一小會,再把血腸切好碼到盛好酸菜白肉的大碗上麵,蘸上調好的蒜醬汁。吃吧,白肉肥而不膩,酸菜清爽可口,血腸鮮香嫩軟,湯汁濃鬱醇厚。這道美味的關東菜肴成了東北人年飯中必不可少的一道。

而今,東北酸菜已經家喻戶曉甚至遠銷國外,一個朋友去澳洲居然買到了沈陽出產的酸菜。酸菜血腸也跟其他東北鐵鍋燉品一樣,形成了自己特有的東北燉菜風格。來東北,一定要嚐嚐東北酸菜血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