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娃娃都學了好久，總是不能順利完成。山楂籽藏得很深，沒有女人的聰穎，是無法一一製服的。好在夜長，有足夠的時間學習。
紅果果們的肚子裏沒有了籽粒，乖乖地躺在盆裏。男人開始了第二道工序，一根竹簽串起來，從下麵到上麵，要的是偶數，八粒山楂驕傲地拉起了手。一串一串，直到全部有了歸宿。
忙到深夜，娃娃還沒有睡意。娃娃不放心穿好竹簽的紅果果們，怕它們跑掉。男人笑著講故事，都是老掉牙的。女人建議講一個新的，娃娃吵著說，就講講冰糖葫蘆吧。男人吧咂幾下嘴，開始講這個故事。話說宋朝的皇帝宋光宗，最寵愛的黃貴妃有病了。娃娃插話問，什麼是貴妃？男人說就好比我跟你媽，娃娃開心地笑了，說，貴妃就是媳婦，皇帝的媳婦。
男人繼續講，說黃貴妃麵黃肌瘦，吃不下去飯。禦醫用了許多貴重藥品，不見什麼效果。皇帝隻好張榜求醫。一位江湖郎中揭榜進宮，為黃貴妃診脈後說：“隻要用冰糖與山楂煎熬，每頓飯前吃十枚，不出半月病準見好。”貴妃按此辦法服後，果然如期病愈了。皇帝自然大喜，展開了愁眉。後來這方子傳到了民間，老百姓就都吃冰糖葫蘆了……
女人抽出壓在娃娃頭下的胳膊，輕聲說一句，睡吧。
男人的鼾聲也很快響起，窗外的星光在風聲中顯得皎潔明亮。女人知道，明天一定會很冷。
娃娃睡得很香甜，天亮了才醒。男人已經在外屋開始熬糖。娃娃探出身子找棉襖，睡覺不老實，棉襖早踢到了地上。女人進屋撿起來，冰涼。拿到外屋的灶火前，烤幾下，帶著熱乎氣給娃娃穿上。
娃娃蹦到男人的身邊，男人熬好了糖稀。拿筷子蘸一點，放到水裏弄涼，咬咬，不軟，不焦，有點脆。男人知道火候到了，蘸冰糖葫蘆熬糖的火候是關鍵。早了，粘牙。晚了，苦了。
男人抓起串好的山楂，靈巧地在糖的泡沫裏打輕滾，依次摔在娃娃麵前的水板上。案板是梨木的，在清水裏浸泡過很多年了，溫度低，木頭具有吸水性，可以幫助糖葫蘆冷卻定型。拎起一串冰糖葫蘆，娃娃驚奇地發現它們穿上了晶瑩剔透的糖衣。
太陽出來了，寒風呼嘯著，男人推著自行車，自行車前把上是一個草把子，上麵插滿了紅彤彤的冰糖葫蘆。娃娃和女人在門口張望，看著男人和一群穿上糖衣的紅果果消失在天地間。
娃娃癡癡地說：媽，我長大了也蘸冰糖葫蘆。養活我爸和你。
女人揚手打了一下娃娃的背，發覺不妥，把一個寒風裏的小大人緊緊地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