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不說話,妹妹抓一把楊梅給我。熟透的楊梅開始把汁水印在手帕上,看來,隻有把果子吃掉才是萬全之策。我漫不經心地接在手上,開始把一顆楊梅放在嘴裏。以後無論是誰送給我禮物,一定、一定要收下。當我總結出這樣一個道理之後,竟然輕鬆許多。
這時,我們走到山腳邊的一個池塘前。池塘裏長滿了水葫蘆。我記得在我更小一些的時候,曾跟著父親在池塘邊釣過魚,那時似乎沒有這麼多如此肥碩的水葫蘆。大約是池塘對麵新建一家食堂的緣故,剩飯剩菜都倒在了裏麵,才把它糟蹋成這樣。反正是一口破池塘,我抬起手,把在我手心裏發膩發粘的楊梅全扔了進去。楊梅破壞了原本靜止的水麵,使水發出了很長陣子的怪味。
那包曾被作為禮物讓我送出去被拒絕回來的楊梅從此和腐臭的氣味連在一起了 。事實證明,從那以後,我這個狂熱地熱愛各種水果的人,對楊梅徹底喪失了興趣。一種氣味,也能決定人的一生?
關於那口池塘、那包楊梅、那位女軍醫與《畫皮》的故事並沒有完全結束。那個暑假還沒過完,就傳來一個消息,那位女軍醫不知被誰害死了,扔進那口池塘,她被人從池塘中打撈上來時,身子是光光的。腐水的浸泡使她的軀體變得浮腫、醜陋不堪,有點像……有點像《畫皮》中的妖怪。妹妹這樣形容給我聽。
當時,很多大人孩子都冒著炎熱去看了。妹妹也拉上了我。我遠遠地看著那一堆人,沒有走上前。但我能想象出她的身體如何像枯敗腐爛的花叢,任人的目光隨意踐踏。也許在她的手指間、小腿上、頭發裏還會纏繞上幾縷散發著臭氣的水葫蘆莖葉,那糾纏著她身體的水葫蘆中會不會還夾雜著幾顆楊梅?
她的死似乎是和一個自稱“愛她”的男人有關。後來聽說,那個男人因為自己得不到她,就把她害死了,讓所有人都得不到她。我再怎麼喜歡她,都不可能把她害死。男人卻能因為喜歡因為愛傷害和毀滅一個他曾喜歡過曾經愛過的美麗女人。當時的我怎麼也想不清其中的蹊蹺,因此,印象就特別深刻。
即使再深刻的印象,也會隨季節消失。何況夏天並不是一個讓人回憶的季節。而在此刻,窗外的那個男孩,使這一切重新進入我的生活之中。我突然發現,當初那個被送上軍事法庭的男人和窗外的男孩如此相同。
但是,窗外的男孩肯定沒看過《畫皮》。
每條命都有關卡
前幾年,我生活遇到了些波折。
雖說對生活,付出了就會有收獲,但誰也保不準會有個天災啥的,導致顆粒無收。想通這個道理後,我心釋然。不過是從頭再來,旱了澇了,再在自己一畝三分地裏補種唄,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但母親無法看開,她總覺得我命太苦,上天對我太不公平了。她老是責怪自己,說沒有把我名字起好,名字中帶了個絞絲旁。有“絞絲”,牽牽絆絆肯定多。
於是,她一門心思要給我改名字。生活了小半輩子再來改名字,別說周圍的人無法接受,連我自己也無法接受,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打消了她這一心思。
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有一天,她出門回來,既神秘又興奮,悄悄地讓我猜她去幹什麼去了。還沒等我開口,她就揭開了謎底,說幫我算命去了。母親報上我的生辰,算命的掐指一算,說,這命好啊,是靠在桂圓樹上的,日子怎麼能不甜呢?若命苦,那是暫時的,終會苦盡甘來!
聽母親說完,我心很酸,覺得特別對不起母親。我真切地意識到,必須讓自己的日子盡快好起來,讓母親不再擔心、操心。
我上班忙工作,下班忙著幫母親做家務。知道她很關心很相信“命”,無意有意中,還向她灌輸一些“命”的觀念:有些東西還真是命裏注定的,比如父母,比如兄弟姐妹、膚色、民族等,這都是人無法選擇的;但天並不掌管人的命,所以要知命、立命、安命、製命。
我一邊向母親灌輸這些觀念,一邊充實而愉悅地工作、生活,積極地承擔起自己的“命”。
漸漸地,母親看到我的生活有了轉機,漸漸地,我母親明白了“否極泰來,物極必反”的道理,不再受“命”的困擾了。
其實,人的一生中,生老病死,悲歡離合,每個節點都是關卡,事不在好運是否降臨在你身上,而是看你如何度過。每一個關卡,都是命中的轉折點。隻要不怨天尤人,努力做命運的主宰者,有一分可能,盡百分努力,即使我們沒有達到自己的目標,但我們盡力了,又有什麼遺憾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