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番外(萬字更)(2 / 3)

尤清看著這如畫的場景怔了怔,心中湧起一連串讚歎歲月靜好的詞,卻又覺得這些詞在此情此景下都顯得蒼白無力,不足以描述此番驚心動魄之美。

她在不知不覺中走到樂雩身旁,心尖都在微微顫抖,有千言萬語想要對他訴說,可是輕啟紅唇,卻隻道了一句天涼好個秋。

不是不想說,隻是所有溫香軟語,都難以表達她此刻的九曲衷腸。

樂雩從書卷中微微抬眼看尤清,抬了抬下頜,清清淡淡地道了一聲:“坐。”

尤清卻往反方向跨了一步,用腰身撞了撞樂雩的後肩,道:“我要坐這,你往前挪挪。”

是的,她不讓他靠廊柱,她想給他當個背墊,讓他靠上一靠。

她是一個負責的靠墊,不僅柔軟,還能順應他的需求變幻位置,更自帶捶肩捏背功能。

尤清服侍了樂雩半晌,手酸體乏,遂把下巴往樂雩肩頭一擱,雙手繞過他的腰身便要去扯他的左手,“嘿嘿,看個手相。”

樂雩這回卻不給她看了,折過身來頗為認真地問道:“你是怎麼回事,為何老是要給我看手相?”

尤清訕笑:“這每天的溫度啊濕度啊,都會影響看相的結果。手相要經常看,常看常新。”

樂雩擱了書,靠近了些,把手從尤清掌心抽出,順勢抬起越過她的頭頂,按在了她身後的廊柱上,“胡說。到底為何老是要摸我的手?”

“因為……因為……”尤清看著樂雩近在咫尺的墨瞳,紅著臉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支吾出一句像樣的解釋。

樂雩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看著尤清,等著她會說出什麼話來。

尤清垂首捏了捏衣角,咬了咬下唇,終是鼓起勇氣,胡說八道:“因為……因為我是,斷袖!”

“哦。”樂雩點頭,表示懂了。

尤清捏著衣角,紅著臉繼續道:“念之……我喜歡你。”說到這,頓住,眼中蓄起脈脈秋水,癡癡地望向樂雩。

樂雩視若無睹,默了一默,道:“……然後?”

尤清咽了咽口水,深呼吸,然後,接著表露心跡與終極意圖:“我想……我想跟你在一起。你願不願意同我好?”

樂雩把手從廊柱上移開,回身端坐,“抱歉,我沒有這方麵的興趣愛好。”說罷,拿起書卷起身便要離開。

尤清聞言,一把扯住樂雩的寬袖,將他重新按在長椅上,繼續動之以情,“總攻大人你先別急著走。我問你,你覺得我長得好看嗎?”

樂雩搖了搖頭,搖得尤清的心咯噔一聲裂了條縫,剛要碎掉,卻聽樂雩繼續道:“太麵。”

尤清裂了條縫的心,瞬間恢複原樣,不痛了。

她悟了,樂雩他隻是嫌棄她頂著公子哥的身份長得太娘氣。

收拾了一下心情,尤清重整旗鼓繼續問道:“那如果我是個姑娘的話,你覺得我好看嗎?”

“姑娘?”樂雩挑眉笑了,伸手撫上尤清的喉結。

一陣輕顫從指尖傳來,樂雩感到一股如電擊般的感覺襲向心房。抬眸對上尤清的雙眼,恍然想起眼前這人是個斷袖,而自己此刻正對其做著不該做的親密舉動。

他慌忙收了手,低頭幹咳了一聲,有點尷尬地道:“你既然對我起了這樣的心思,往後還是別亂摸我的手了。”

尤清一聽,霎時淚如雨下,撲通一聲就給樂雩跪了:“你讓我繼續摸吧……我給你跪一個還不成麼?你要哪種跪法?四仰八叉跪,五體投體跪,頂禮膜拜跪?你指派一個,我立時跪給你看。我不求你跟我在一起了,我隻求你讓我繼續摸摸,成麼?”

樂雩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瞠目結舌,按了按額角,伸手欲撈起尤清,“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怎麼說跪就跪。”頓了頓,又道:“還有,四仰八叉不叫跪。”

尤清抽了抽嘴角,瞬間出戲。不過在良好的心理素質與精湛的演技雙雙作用下,不消片刻又重新投入飽滿的情緒,不抽嘴角了,而是改成抽了抽鼻子,泣道:“除非你答應我!否則我就長跪不起!”

反正她又不是真男兒,她愛跪誰就跪誰。想到這,反手緊緊扯住樂雩的衣袖,扯了扯,再用力扯了扯。

樂雩點了點頭,將袖子一寸一寸從尤清手中抽出來,無奈地歎息:“別扯了,再扯,袖子真斷了。”

於是,尤清就繼續過起了肆無忌憚的揩油生活,且揩得愈發地變本加厲起來。以前她隻敢在沒人或人少的時候揩油,如今得到了樂雩的默許,她就色膽包天起來,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做那上不了台麵的舉動。她是這麼想的:反正把手往書桌底下一擱,又沒人看得見,不摸白不摸。

不過有時候她摸的手法太過撩人,樂雩便會側過頭來瞪她一眼,咬著牙道:“多動症?”

每每這時,尤清都覺得自己,很幸福。

幸福的花兒開滿心田,尤清心中萌生了更多的渴求,想讓幸福的時光更多一些,更久一些。於是,她決定唱一出英雄救美的戲,讓樂雩愛上她,再拐他去修仙,與她長長久久在一起。

英雄救美的戲該怎麼唱,尤清曾考慮過恢複女兒身來唱它一唱。但轉念想到樂雩小時候曾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為由,拒絕了隨她去修仙,因此她決定女扮男裝扮到底,讓樂雩對她這個假斷袖動情,絕了他娶妻生子的念頭。

如今尤清法力深厚,英雄救美的戲演起來頗為簡單。她安排樂雩意外落水,將他從湖裏撈出來後,嘴對嘴為他渡了口仙氣,順帶用仙法召喚各位同門,尤其是女同門,前來觀摩觀摩,傷一傷她們的少女心。有了這口唇相貼之事作鋪墊,尤清打算過幾日再捏造一番謠言宣稱樂雩是斷袖,徹底斷了女同窗們對樂雩的旖旎之思。

果然,各位女同門看到這一幕後,心碎了一地,皆淚流滿麵地歎息樂雩的初吻竟是以這樣的方式,

沒了。

尤清一邊將唇覆在樂雩唇上,一邊在心中哂笑:愚鈍的凡人啊!樂雩的初吻,幾年前早就被她奪走了,一如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落水。

樂雩第一次落水,也與她脫不了幹係,但那次純屬意外,不是她有心陷害。

彼時樂雩十歲,是尤清歌第二次見他。

為了省去棘手的麻煩,尤清歌刻意讓樂念之投胎的這副凡人軀殼,與他原本的相貌不盡相同。不過樂念之的魂魄真身將這副軀體滋養得很好,不過十歲爾爾,卻沉澱了一種雲淡風輕的氣質,與他當年的神韻相差無幾。

同初次相見時一樣,尤清歌照舊提了樂念之的元神出來,拉著他騰雲起駕。

她在祥雲上笑著問他,“還認得我麼?”

小念之搖了搖頭,搖得尤清歌一陣肉緊,在心中不住地咒罵竺易恒。說來真是冤家路窄,她那回好不容易甩掉竺易恒奔赴凡間去見轉世後的樂念之第一麵,豈料回天宮的路上又撞見了竺易恒。竺易恒瞧見她從凡間歸來,以為她還未逛夠,遂又拉著她隨便逛了幾日,以致於她第二次見到樂念之時,他的年紀已翻了一倍,對她杳無印象。

小念之沉默地打量了尤清歌半晌,忽然似是想起來什麼,笑道:“我想起來了。我在夢裏見過你,就跟此刻一樣。”

“傻瓜,那不是夢,此刻你也不是在做夢。”尤清歌笑著俯身摸了摸小念之的臉蛋,看到他唇邊暖如春陽的笑容,忍不住心中猛地一蕩漾。

由於此番心動地忒厲害了些,她腳下的祥雲也跟著蕩了蕩。這一蕩,就把小念之給蕩了下去,落入了祥雲下方的小河中。

好在尤清歌出手及時,小念之沒嗆幾口水,就被她重新撈上了祥雲。但他身上的袍子已然濕了,不能再穿了。

尤清歌愧疚萬分地從太虛之境中取出樂念之以前穿過的白袍,給落水的可憐孩子換上。

長長的衣袍下擺拖在地上,過長的袖口齊齊整整地卷起,瞧上去倒也添了幾分童趣。

尤清歌蹲在小念之跟前,拉著他的手,隻覺心裏喜歡得緊,遂起了誘拐孩童之心,問小念之願不願意跟她去修仙。

小念之人小鬼大,諄諄推詞脫口而出:“書上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不能隨你去。”

尤清歌歎了聲氣,也不勉強他,隻在心裏做好打算,待他長大後,自己再入凡間給他當回媳婦。

一整個下午,尤清歌陪著小念之在雲端上堆雲人,打雲戰,一大一小兩人嬉鬧成一團,歡聲笑語飄蕩整個雲巔。小念之玩累了,尤清歌便化出雲床雲被,拾掇他小睡一覺。她倚在床頭,把兩人以前的往事編成一首歌唱給他聽,他聽得睡著了,她便俯在他身旁端詳著他的睡容。

他睡得很香,眉目舒展,樣子還未完全長開,但模樣已是十分俊俏,隱約可見長大後的輪廓。尤清歌想著:他抿著唇微微笑起來時,與長大後的模樣真像,簡直無甚差別。

她將他伸在被褥外的胳膊塞到雲被裏,掖了掖被角,低頭在他額前落下一吻。小念之在睡夢中動了動,身子貼了過來,手臂搭上尤清歌的腰間。電光火石般的,一個氣血上湧,尤清歌覺得自己再也無力支起身離開,隻是輾轉尋到他的唇,吻了下去。他順從地輕啟雙唇,任由她的舌滑了進來,與他的舌糾纏在一起……

羞愧感忽而襲上靈台,讓尤清歌瞬間清醒了過來。她慌忙離開小念之的雙唇,心想真是完了,自己竟起了這般邪惡的心思,對一個十歲的孩童都能下得了手。她幾乎是狼狽不堪地將小念之的元神送了回去,又抱頭鼠竄般地回天宮麵壁思過。

這一麵壁,就麵了好幾日。待到她再次臨凡,就是在京城的書院中與他成了同窗。

雖然錯過了他的童年,但她覺得這樣也好。麵對他,她總是把持不住,過去是,如今亦然。

時隔多日,此番她再次覆上他的唇,她又把持不住了。他都被她救醒了,她還是吻住他的唇,不願離開,直到他嗆出一口水來,弄得她滿臉濕。

伸手抹了把臉,尤清坐在地上仰天長歎:為什麼每次吻他,都這麼狼狽?!

視線重新落到樂雩臉上,尤清看著水珠從他的臉龐緩緩滑過,順著眉梢、鼻端、唇畔,又從下頜滴落。

滴答。

又一滴答。

水珠碎在她的手心,而她的心,也跟著柔軟地碎了。她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看著最後幾滴水珠順著樂雩的脖頸滑入衣襟,心中猛地掀起一股熾熱的情潮。她不得不使出渾身的力氣,才克製住自己不在眾目睽睽下把他撲倒在地。

英雄救美的戲唱完了,尤清留心察看效果如何。據她的觀察總結,最近一周,樂雩穿反衣袍一次,走錯學堂兩次,賴床三次,發呆無數次。

尤清心裏有譜了,笑得連眼睛都找不著了。

不錯,樂雩被她拖下水了!

他無法忘記那股強大的生命力量,在他瀕臨絕望的時候,這股帶著香氣的生命力量渡到他的口中,將他從溺水的恐懼中解救了出來,將他帶離無盡的黑暗,帶離窒息的痛苦,給了他前所未有的震撼與依賴感。

尤清喜不自勝,正琢磨著如何讓樂雩坦露心跡把心思攤開來說一說,樂雩卻開始躲著她了。他日日早起晚歸,她睡醒時他已起身,她歇下了他還未回屋,純心對她避而不見,待她也開始生分起來:不讓她給他打飯,不讓她幫他洗衣裳,不許她成天跟著他。

樂雩非要這麼做,尤清隻好隨著他。反正她為他效勞的事,還不止明裏的這些,那些他不知道的事,她依舊照樣做著,譬如中午時分她仍舊會回屋把他的被褥抱到外頭曬一曬。

樂雩若能照顧好自己倒也罷了,但他作為一個一脈單傳的獨子,生活能力其實奇差無比。譬如洗衣裳吧,先不說洗得幹不幹淨,他這人洗好衣裳後,也不懂得先抖平整再拿去晾曬,就那麼隨意地一擰,再胡亂地往晾衣繩上一搭,轉身就走人了。這般晾衣,等到衣裳曬幹,不皺皺巴巴才怪。是以,尤清總是趁著樂雩不注意,默默地收了他的衣裳背地裏偷偷重洗一遍。

待到尤清琢磨出了一套新的照顧樂雩的方式後,突然意識到一件很要命的事:樂雩不讓她近他的身了,連手也不給她摸了。

尤清急得團團轉,她估摸著樂雩多半是因為覺察到他自己對她動情後放不開,懊惱他堂堂七尺男兒竟有了斷袖之癖。

她不忍心他這般受折磨,同時亦不忍自己這般跟著受折磨,方要跟樂雩說明實情,一道明晃晃的光芒穿透了她的衣袍。

伸手入袖一掏,方知是一刹鏡發出的緊急訊號。原來無量宴上李代桃僵的小仙娥頂不住了,帝釋天尊在酒過三巡後,邀請她鼓瑟一曲。她一小小仙娥,連尤清歌的法器素女瑟都變幻不出來,更遑論鼓瑟一曲!

尤清咬著牙對一刹鏡裏的小仙娥下命令:“死都要給我頂住!想法子再拖延一盞茶的工夫,姑奶奶這就回天宮。”

清風掠過,尤清歌“嘭”的一聲原地消失。祥雲上一兩撮雲絮被震得掉了下來,被風一吹,鬆鬆地暈開,消散,最後湮滅在了空氣中。

尤清歌這一消失,就消失了兩月。雖然她火急火燎地回了天宮,事情亦解決得異常神速,但天上凡間的時差問題擺著,耽擱了兩個月時間,她實屬情非得已。好在無量宴上隻是虛驚一場,但凡間這邊,卻是有點棘手了。

尤清回來的這一日,正值書院放冬假前的最後一天。

書院放長假前,照例是要考試的。尤清人間蒸發了這麼久,自然沒來得及奔赴考場。她尋思著要不要捏個仙法篡改一下眾人的記憶,尤其是夫子的記憶,卻發現自己竟不懂這道仙法該怎麼結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