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宋代以後,清明節俗基本上是沿襲了唐代,風俗活動範圍也大致如前所述。據《東京夢華錄》記載,北宋時,東京開封平常是以冬至後一百零五日為大寒食,前一日謂之“炊熟”日,用麥麵製作棗癉(餅)飛燕,再用柳條串起來插在門楣上,稱做“子推燕”。這種插柳條串的“子推燕”風俗正是由唐代清明插柳風俗嬗變而來。而《夢粱錄》也同樣記載清明三月,節前兩日謂之寒食。京師人家家以柳條插於門上,名曰“明眼”。但是宋代有一條很有時代特色的節日禮俗——寒食冠禮。我們知道中國古代男子二十而冠,女子十五而笄,表示已為成人。但是加冠及笄時間卻沒有一定的常規,一般是按生時年月來決定。可是宋代由於理學盛行,對於儒家禮教尤為重視,封建思想禁錮也日益嚴密,因此,禮教也影響到節日習俗,形成了寒食日行冠禮的禮俗。到了此日,“凡官民不論大、小家,子女未冠笄者,以此日上頭”。於是,未成年的男女有了一個固定的行加冠簪笄禮的日子。
清明掃墓,宋代亦同前朝,《東京夢華錄》記載:“凡新墳皆用此日拜掃。”皇帝禁宮提前半月就發宮人車馬朝拜諸陵,宗室的近親,也分別遣人到諸陵墳行享禮。此外,禁宮中還出車馬到奉先寺道者院,祭祀宮人墳。帝王宮廷出來掃墓,自然氣勢不凡,皆“金裝紺癊,錦額珠簾,繡扇雙遮,紗籠前導”。《夢粱錄》亦記載每至清明“官員士庶,俱出郊省墳,以盡思時之敬”。其所以如此,在於尊祖、敬祖,借以表達慎終追遠的孝思。提起掃墓,不能不想起宋代詞壇擅長慢詞長調的大詞人柳永。柳永以填詞聞名遐邇,一代風流。因他生活放蕩,常涉於花街柳巷、青樓妓館,所作大多是“低吟淺唱”、“偎紅倚翠”之類的豔詞。當時的歌妓舞姬,均愛其才華,喜唱其詞,時有“凡有井水飲處即能歌柳詞”的諺語。但是,在當時理學禮教興起之時,他這種放蕩生涯為時論所謗訕,一生鬱鬱不得誌。雖然中進士及第、官居屯田員外郎,但一生放蕩不羈,最終客死襄陽,埋骨異鄉。相傳他死後,家無餘財,身後蕭條,靠昔日傾慕他才名的妓女們集資營葬,草草料理後事。死後當然也不會有親屬來祭奠。每年清明,群妓相約攜酒菜、食物赴其墳地祭掃,識與不識者均奔集其墳地,相沿成習。鄉民們稱之為清明“吊柳七”或“吊柳會”。宋代此俗的形成反映了當時社會最下層、受壓迫最深的妓女階層追求幸福的家庭生活的渴望。她們身居青樓賣幾朵笑,換一盅醉,笑裏醉裏都浸滿痛苦的血和淚。沒有愛情,沒有家庭的溫暖,生前沒有知心人和世人的理解,死後也不會有人墓前祭奠。因此,像柳永這樣一生流連青樓的多情風流才子,自然會被妓女們所尊敬仰慕,也許惺惺惜惺惺,同是身後無人祭,何不墳前一杯,遙寄情思呢?柳永能得妓女們的祭掃尚屬死後有幸,九泉亦可瞑目,更不幸者是妓女了。據《括異誌》記載,嘉興縣西南有晉代歌舞名妓蘇小小墓,墓前立一石碑,生前一代天香國姿,風流傾世,死後卻香消名泯,無一人祭奠。因此詩人徐凝《寒食》詩曾寫道:
嘉興郭裏逢寒食,落日家家拜掃歸,
隻有縣前蘇小小,無人送與紙錢灰。
這裏值得一提的是“紙錢”,有必要追溯一下其淵源。先秦時代墓葬時多葬實用流通的帛布,到了漢代才有專門供喪葬用的冥錢,也叫“瘞錢”。這種冥間所用的“瘞錢”按流通錢幣鑄製,但往往粘連一起,錢型也小得多,像榆莢,故亦稱“榆莢錢”。漢魏墓葬中,考古時屢有發現。到唐代始有剪紙為錢在墓前焚化。所以《舊唐書·王嶼傳》雲:“漢以來,葬者皆有瘞錢,後裏俗稍以紙剪錢為鬼事。”《唐書》還記載顏真卿、張司業家祭時不用紙錢的記載。王建《寒食行》詩中也寫道:“三日無火燒紙錢,紙錢哪得到黃泉。”可見唐代已有清明燒紙錢的風俗流行。到了五代及宋時,燒紙錢不僅十分普遍,而且紙錢的花樣形製也日益增多。如都癋《聽雨談》雲:“金銀楮錠及錢,始於五代。”《清異錄》亦記載:“周世宗發引之日,金銀錢寶皆寓以形,而楮帛大如盞口,其印文為:黃曰‘帛台上寶’,白曰‘冥遊亞寶’。”到了宋代,紙錢有的剪為圓錢形,有的製為元寶形,形式多樣,後世發展為紙蟒,象征其錢之多。紙錢風俗實質上反映了中國古人事死如生的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