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銀黃,隻望得光暈下幾絲花痕。
“啪啦————”忽聞得一聲清脆的響動,那雍容華貴的婦人臉上浮出幾分難抑的怒氣,那玉色通透的如意早已跌在地上裂成數片。
跪在堂下的年輕男子卻仍是毫無懼色,隻執拗地昂首直視座上之人,沒有些微的妥協之意。
“你說的事,本宮絕不會答應!”原本溫潤的聲線不禁變得尖利起來,連原本慣有的端方儀態也舍棄了,那身著華袍的婦人形容僵硬地驀然站起,身姿竟有些微的顫抖。
那一刹那的激烈情緒隻讓她不由一陣難耐的暈眩。 究竟有多久,沒有這樣氣急失態過了,她心知不妥,隻得努力壓抑著心中的激憤,扶著玉座緩緩坐下。
“母後,兒臣隻是不明白,為何我的王妃不能自己挑選?”那麵如冠玉的男子望著婦人蒼白的麵色,雖心有不忍,但仍是不甘心地出聲問道。
“那女子身份低微,隻是一個庶人之女,如何成為儲君的王妃,將來的一國之後?”她隻望著堂下有著倔強神情的兒子,出聲淡淡地言道。
“飛瓊她雖不是正室所出,但她仍是華相的長女,論身份門楣也不會讓我皇族蒙羞,母後你不是希望我娶華家的二女華憶嬙嗎?為何同為華相之女,母後就這般計較?”
她聞言不由一時語塞,但轉瞬之間便已下了決心,隻定神冷言道:“此事就這樣定下了,你不必多言,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同意,你還是早早死了這條心吧。”
堂下年輕的皇子隻神情黯然,僵硬地行禮而去。
那簪著滿頭珠翠的婦人卻扶靠著椅背,輕輕地擦去那滿頭的細汗,緊鎖青眉,若有所思。
更深露重,離開皇後寢宮的他卻仍是沒有回府。待回神之時,他已在華府門外佇立良久。
轉眸的瞬間,卻見一個纖瘦的身影閃過,那冷豔清絕的麵容近在眼前。
他隻凝神望著那女子似蹙非蹙的黛眉,那清澈透亮的雙瞳,恍惚之間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般的朱唇翠袖,香浮冷月,在深沉夜幕的映照下竟渙染出幾分難得的嫵媚。
他隻情思難抑地將麵前玉容絕然的女子摟入懷中,隻聽得那清涼如水的聲音在耳邊緩緩響起:“飛朔,你不是入宮麵見皇後娘娘嗎,她……”
姬飛朔隻默然將飛瓊攏在懷中,未發一言。
從初見之時,她便予他驚為天人之感,此後更是讓他甘心放下所有皇子的架子,耐心與她相處,費盡心機才得到佳人芳心。
他與她,經曆過如此多的曲路波折,才能攜手相伴,而如今,卻要他為了那微不足道的門楣地位,將她舍棄,另娶他人,他是決意不允的。
細鳳微月裏,她的青絲散發出點點素蕊的香氣來。
無論如何,能做他妻子的人,隻有那唯一僅有的一個而已。
那日之後,他便四處奔波,終是得到了那扭轉局勢的機會。
他毫不猶豫地掛帥出征,全然不顧此行的艱難險阻。
出征的那一晚,他與她訣別。
“飛瓊,待我戰勝歸來,嫁我可好?”
猶記得她的雲暗烏絲好似青玉瑩冠,那盈盈的笑意漸染眉端。
原以為一切都會如此順遂,他凱旋歸來,她便成了他名正言順的妻,兩人一起生兒育女,白首偕老。
而現實,卻是他狼狽地戰敗,客留他鄉,連再見她的顏麵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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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朔,既是能夠平安回來司瑤國,便是比什麼都好,你無須介懷。”那熟稔的聲音在耳旁緩緩流連,他的回憶亦被打斷。
那溫軟柔潤的手輕輕地放在他的手心之中,他的心卻在那一瞬忽然有了異樣的跳動。
似是有什麼細微的感覺,從心底慢慢浮起。
好像那堅韌的蛛絲一般,初時毫無所覺,卻在暗然無聲中將身體緊緊纏繞,再難動彈。
見到彼時心念之人,卻是這般的焦躁難耐,究竟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