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淒淒遠離 福禍相纏(1 / 1)

“爸”

“旭城,來來來,陪爸下會棋。”

父子倆下起了車馬炮,“旭城,你的馬。”

“旭城,你的將,吃你的,哈哈,你小子完了。”

“這麼久沒見,你的棋藝退步這麼多啊?”

“怎麼?今天心思不集中嘛。”

旭城低頭不言,蔡老爺喝了一口茶,“說說,最近在忙什麼呢?都做了些什麼?”

“怎麼,說不出來,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可不要喪誌了呀,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早就在官場翻滾了。”

“你哥身子也恢複得差不多了,我看,就讓他給你在公房謀份差事,先曆練曆練再說,啊?”

父子兩都沉默,“你的意見如何?有什麼事要同我說的嗎?現在就咱爺倆,想說什麼就痛痛快快地說。”

“爸,我……”

“噯,男子漢大丈夫,怎麼扭扭捏捏的,可不像是我蔡子恒的兒子。”

“爸,我想去留學。”

“留學,噢,這是好事啊,看你,半天才開口,好男兒誌在四方嘛,不錯,留學能多學些東西,也能鍛煉一下你的生存能力。嗯,不過,怎麼會突然有這個打算的?”

旭城半響不回答,“好,我也不多問了,想好去哪裏了?”

“日本。”

蔡老爺喝了口茶,“也好,我早年結識一個學者,在日本搞名族文化研究的,這些年倒是沒怎麼聯絡,哦,我寫封信,叫他照顧你,那邊人生地不熟的,免得吃些無頭虧。”

“謝謝爸爸。”

“嗯,具體時間?”

“越快越好。”

“哦,嗯,也好,既是心意已定,早日動身倒也落個幹脆利落。”

秋季,又是一個多雨的季節,天說變就變,雨在薄薄的烏雲還沒遮住太陽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地傾注下來,豆大的雨點像彈丸似的射向地麵,雨樓倚身門口,穿著大袖口旗袍,蘭翠的呢,上麵卷著點銀毛,太陽照在上麵,藍陰陰的,成了月光,仿佛“日色冷青鬆”。那個雨夜,仿佛就發生在昨天。秋天,日子好像過得特別快,昨天,旭城來向自已辭行了,他今天早上搭船去日本,她看到了一個氣血男子的淚水,然而她不知道使他流淚的真正緣由,也許她永遠也不會知道。雨停了,一張黃葉從眼前墜下,打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聲響,滿地落葉堆積在一起,黃黃的,厚厚的,蠢蠢動著的枯葉。仿佛有一隻船,在天涯叫著,淒清兩聲。“嫂子,你不懂,一個覺得比死還要難受的人,對於隨便誰都可以不負任何責任。”旭城的話還在耳邊回蕩,“比死還要難受,不負任何責任……”

“小姐,小姐,快來呀……”

“怎麼啦,梅香?”

雨樓跑過屋子,見到旭國正蜷縮著身子,用力扯著被子的一角,像一個做惡夢受驚嚇的小孩。

“怎麼啦,旭國,你又哪裏難受了?”

“嗚,嗚……”

“快,梅香,快去叫大夫。”

“玉鈴,去報告老夫人,快去。”

雨樓抱住旭國,“怎麼樣了,啊,旭國,你怎麼樣了?”

“冷,冷……”

“大夫來了。”

“老夫人來了。”

“王大夫,怎麼了?我兒子他……”

王大夫歎了口氣,“回夫人,少奶奶,大少爺他先前用的藥裏摻入了櫻粟,嗯,就是鴉片草,大煙,現在藥停了就……”

“就怎麼樣了?”蔡夫人急切地用手掐住佛珠。

“恐怕,大少爺他,已經上癮了。”雨樓此時徹底怔住了,這些日子來,旭國已經對自已產生了感情,本以為從此可以攜他之手,共建幸福,卻不曾想到。仿佛從高空一下子墜到地麵,又好像是不小心失足滑落懸崖,幸好抓住了一根藤條往上爬,待到快到地麵時,藤條突然折斷了,於是希望一下子成了絕望。

躺在床上,雨樓望著睡夢中的旭國,止不住的淚流在忱巾上,回憶起旭國因為上癮而抓狂的樣子,再和睡在旁邊的貪睡小孩般的樣子對比,雨樓簡直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