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巴丹吉林的寫實主義()(1 / 3)

菜市場

老秦家在酒泉,據他自己說,新婚時隻有一床鋪蓋,冬天,要不是有老婆抱著,恐怕早就凍死了。婚後一年,第一個孩子出生後,實在忍不住,便借了一些錢,跑到100多公裏之外巴丹吉林沙漠邊緣開了一個小飯館,以經營牛肉麵為主,不到一年,還清了借款,盈餘了一萬多元。正想把門麵裝修一下,繼續再幹,而房子的主管部門提高了承包費,老秦和老婆覺得劃不來。碰巧單位外麵新修了菜市場,老秦合計著在這兒在水產生意一定不錯,便從大門內移師大門外。

菜市場在西門外,站崗的人一臉嚴肅,鐵杆的大門經年緊閉,右側的小門人來車往,一天起碼要有1000人的進出量。大門外側兩邊是沙棗樹林,不知生長了多少年沙棗樹頑強長壽,有殺雞賣魚的把沒用的肝髒往裏麵扔。夏天,人在行走,風吹來的腐爛氣息令人作嘔。但沙棗樹卻因此受益,這麼多年,即使再老,也沒有一根樹枝幹枯。

菜市場很長,從北頭到南頭,要走15分鍾左右,遇到集市,或者早上賣菜買菜高峰期,起碼也得半個小時。老秦的魚店在北頭,進大門就是,圖了地利,老秦的生意很紅火。以前見到單位的人,都低頭哈腰,一臉的卑微。後來不一樣了,腰杆挺得秤杆一樣。他的魚店對麵是單位一個退休醫生開的診所,生意也挺紅火,看病是次要的,賣藥才能賺錢。診所的旁邊依次是服裝店、蔬菜水果店、餐廳、理發店和超市,最南頭是單位醫院第二門診。

沿中間的水泥攤台轉過來,依次排開的店麵基本差不多,所售貨物也大致雷同。後來額濟納旗有人這裏開了奇石、蓯蓉店,這些都是他們的土特產,自己就可以采挖到,但生意不是太好。其間有人開了一家茶葉店,但沒多久,就關門大吉了。再靠邊的地方有殺雞賣雞的,我最聞不了那個味道,一進門就嗆得頭暈,像一根棍子突然打中腦袋一樣。

與這些賣東西瞧病的店麵不同,理發店有點敏感。單位的家屬們把自己的男人看得死死的,即使理發也不得去菜市場。心裏有想法的男人偷著去了,老婆知道,非要弄個明白不可。但據在公安部門的朋友說,單位男人去菜市場理發店“圖謀不軌”的幾乎沒有,這幾年來,隻發生了一起:一個陝西籍的員工,深夜了,還在理發店,被巡邏的公安幹警碰見,立馬帶了回來。

又一年夏天,做生意的人多了,或者說單位的需求量高了,原先的菜市場顯得狹窄,有關方麵又把菜市場後麵的土坑填了,又建了一排房子,不幾天時間,就被商販們搶租一空。我是一個懶於買菜的人,一個月不到一次菜市場,前幾天去了,到老秦那兒買魚,進門不見了魚池,也聞不到了魚腥味兒,一問,才知道老秦把魚店搬到了菜市場後麵的菜市場。

老蔡

前些年,一個人不願意到像樣的飯館吃飯。周末起床晚了,飯堂早就菜湯兩空。方便麵吃了好長時間,吃得都想吐,便再也不能吃了。就想到一個小飯館吃點東西,開始吃的那家,衛生不過關。蒼蠅亂飛,有一次,我竟然看見3隻蒼蠅同時落在女性店主胸脯的某個突出部位,一時間無味難咽,急忙放下正在吃的麵條,給錢走人。找到的第二家是老蔡開的包子館,不僅僅是包子,還有麵條、米飯和其他小吃。

第一次吃,覺得老蔡做得不錯,人也厚道。慢慢,來的次數多了,也和老蔡熟了起來。老蔡是當地人,早年,懶,不願意種地,喜歡做細活,洗衣、煮飯和修剪衣服。結婚的第四年,兒子三歲,媳婦跟一個河南人跑了,無聲無息的,老蔡也不氣惱,在家裏待了一段時間,實在沒意思,把孩子托給父母,一個人跑到30公裏外的我們單位,租了糧店的一間房子,開了一家“銀河包子館”。

大概是生意好,某年夏天的一個上午,我睡意朦朧掀開“銀河包子館”的門簾,看見一個三十左右的婦女在擦桌子。我問了一聲老蔡呢?她看看我,扭臉往操作間努了努嘴巴。老蔡在裏麵忙活著捏餃子,見我進來,說吃啥呀。我反問老蔡說:找到對象了。老蔡嘿嘿笑,問我那個婦女像不像他對象,我說你們兩個的事情,我哪兒知道?老蔡說不是的,一個幫忙的,家在武威,老公在這兒一個包工隊幹活。

有時,吃過飯,我還要在老蔡店裏坐一會兒,遇到他閑,吹幾句牛,老蔡也挺坦率,我不問他自己也說。我一直覺得,老婆跟人跑了,對一個年壯而四思維正常的男人來說,是一個侮辱。老蔡說,老婆跟人跑之前,他一點跡象都沒看出來,跑了十幾天,老蔡蔡覺得事情有點不大對勁,去了丈母娘家,丈母娘說,俺閨女在你家,不見了,還跟俺要人!把老蔡罵得出門時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轉眼間,又到了春天,單位要整修,糧店要拆掉。我又去老蔡店吃飯,老蔡擰著眉頭說,能不能給俺找個房子開飯館?我想了想說,領導對他說了幾個空閑的房子,老蔡都嫌位置偏僻,做不了生意。沒過幾天,糧店就拆了,老蔡也不知去向。老蔡一走,我又找了兩家吃飯的飯館,到第三家才確定下來。夏末,單位新建的大型快餐廳開業了,我們覺得新鮮,第一次去,在眾多的店鋪之間,猛然又看見了熟悉的“銀河包子館”,急忙走過去一看,店主果然是失蹤了兩個多月的老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