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峪琿自樹後走出來,“沒想到今晚會看到這樣的情景,你有這樣的好口才,學金融是不是可惜了點?”
蘇棠不甘示弱,“沒想到周先生居然有聽牆角的習慣。”
隻見他徑自走到她麵前,“我隻是想來看看這棟樓,為什麼我總在想要一個人躲起來的時候遇見你?”
蘇棠忽然覺得自己臉頰發熱,“這樣舊的一棟樓,有什麼好看的?”
他的聲音卻忽然低了下來,“我母親當年住在這裏,從前常常跟我說樓前的合歡樹,我想看看究竟是怎樣一個景象。”
她沉默,光陰荏苒,年華流轉,隻一個恍惚便已經換了人間,這座舊樓,不知道隱藏著多少人的故事。
“那你看到了,又是什麼感覺呢?”
“也許你說的對,我們有時候隻是輸給了自己的想象力。”
他對她微笑,隨後便轉身離去。
回到宿舍幾乎是倒頭就睡,迷茫間聽到室友們回來,都在討論那位白馬周先生,那三個字在她恍惚的意識裏隻存在了一秒,便已經消失無蹤,夢裏是小時候那蘆葦蕩裏的夕陽,那樣絢爛,好像著了火一樣。
睡飽了精神果然比較好,中午去快餐店上班的時候覺得自己神清氣爽,忽然又從機器變回了人,一起打工的阿美在做漢堡的時候悄悄對她說,“晚上有份工你要不要去。”
她想了想,隻問出口一個問題,“他們給多少錢?”
就這樣做了KTV做紅酒小妹,底薪加提成,很多同學都在那個公司兼職,至少比快餐店輕鬆,現在的蘇棠眼裏隻有錢。
製服上鑲著無數銀色亮片,燈光下似乎流光閃爍,像一尾魚,除了領口太低,裙子太短,似乎沒有什麼不好。每天上班要化妝,跟她小時候畫過的舞台妝早已經是兩個概念,那年流行藍色的眼影,幾乎每個人都眨動著藍盈盈的眼蓋,她畫藍色卻比人少了妖豔,多了靈動,有時候在鏡子裏看到自己的臉,居然會陌生,險些被那份嫵媚駭住,仿佛這張臉不是自己的。
林可嘉對她去那裏上班很是擔心,其實還算順利,沒有什麼太過火的意外發生,隻有那麼幾次,有人趁她躬身放酒水的時候將目光死死鎖在她的胸口,還有人趁著那個機會在她手上摸兩把,她隻是不動聲色,輕輕將手抽回來,臉上依舊是那副溫婉可人的職業微笑。回去不由地跟林可嘉感歎,“那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有人看上我這樣的貨色。”
後來還真的有人看上她,一個器宇軒昂的胖子笑嘻嘻地問她,“小姐有沒有夢想做一個明星?”
她把那張名片帶回來給林可嘉看,兩個女孩子一起笑,“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星探。”可是舞台和夢想對現在的蘇棠來說已經變成了遙遠而陌生的事情,仿佛此生不可企及。
十一長假的最後一天,老板提前發薪水,蘇棠心情也大好了起來,忙裏偷閑站在樓梯間的窗前大口呼吸新鮮空氣,走廊裏的牆紙很是奢華,燈光稍暗便可以看出閃閃的熒光,像是大朵大朵的花,綻放在黑夜裏,透著誘惑的香氣。轉過身卻對上一雙疑惑的眸子,原來是那周峪琿,穿黑色西服,淺粉色襯衫,從前從覺得男人穿這個顏色甚是輕佻,可是在他身上卻有種異樣的柔和,曖昧的緊,他的領帶已經扯下來,跟台上演講的樣子的截然不同,帶了點落拓不羈。
他的用疑惑的目光打量她,像是不可思議,最後下了一個不好結論,因為他對她說,“在這裏看到你的人多一個,將來你的路就少一條。”
她不置可否,朝他笑笑,轉身離開。
聽見他在身後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沒有回頭,隻是站定,“蘇棠,紫蘇的蘇,海棠的棠。”
聲音清脆,砸在他耳膜上,像是一串玉珠子落了地。
十點蘇棠準時下班,那時候已經是秋天,這個城市的風漸漸涼了起來,從樓上下來就被吹亂了頭發,門口有幾個人踉蹌著上車,她小心地避過,剛想過天橋走到公車站,隻見一輛黑色的車停在她身邊,車窗搖下,周峪琿對她說,“我送你一程。”
她笑著拉開車門。
為什麼不?這個時間公車也是要漲價的,能省一點就省一點吧。車內氣氛很是冷凝,兩個人誰都沒有先開口的打算,街邊的路燈在他臉上打出曖昧的陰影,黑暗中看不清表情,最後還是蘇棠先開了口,“周先生,我是不是要感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