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四射的天苑四從埃波斯納的地平線上冉冉升起,它透過煙霧彌漫的大氣層,變得黃橙橙的。
皮洛西像往常一樣,吃了一頓營養豐富然而卻單調無味的早餐。她準備去工作,但最怕聞街上濃烈的二氧化硫氣味。她把那件心愛的乳黃色半截鬥篷披在肩上,從舒適的高架住宅裏走出來,緊皺著眉頭,憋著一口氣,匆匆忙忙鑽進了一輛磁墊車裏,使勁把車門一關。磁墊車在高架公路上自動起車後,依照她事先選定的路線,載著她向全球動物中心駛去。
皮洛西從車窗裏向外一瞥,高架公路下麵泛濫的河水還沒有退下去。夾雜著大量泥沙的、渾濁的河水奔騰著,卷起一堆堆白色的泡沫。她的眼睛裏有一種漠然的神情,因為這洪水無論是與她,還是與她的城市都毫無關係。還是在她孩提時代,埃波斯納所有的平原與窪地就實現了高架化的巨大工程。任憑洪水在地麵泛濫,他們照樣可以在高架化了的建築設施上悠然自得地生活。
全球動物中心設在城市的邊緣。磁墊車停穩後,她敏捷地下了車。過了動物中心,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沙漠。一陣狂風吹得飛砂走石,天昏地暗。她很討厭風沙,但卻並不怕。因為動物中心和任何其它建築物一樣,都具有良好的密閉性,不管刮多大的風,也不會讓砂子鑽進去。她三步並作兩步,跨進了動物中心的氣密門。
許多同事已經先到了。她和他們打打招呼,便到自己的工作區去。她是全球動物中心的飼養員,照看著一群有翼類動物。“飼養員”這個詞還是從古代沿用下來的,其實現在這些動物並不需要她真的去飼養。
她走到一處精製的柵欄前。這柵欄裏麵,有一頭軀體粗壯的動物,它的前肢是已經退化了的翅膀,後肢是兩條腿,後麵還有一條尾巴,頭上長著兩隻彎曲著的犄角。在柵欄上麵,掛著一塊金黃色的金屬牌:
翼牛
高級有翼類動物,原產依裏巴洲。在地質年代裏,善飛行;現雙翼已退化。古代人類出於無知,曾將其作為食用動物。現供觀賞之用。
她走進柵欄,向那頭翼牛喊了一聲“西姆”。它搖著尾巴走到她跟前,伸出舌頭想舔她的手。她把手舉到西姆的眼前晃了兩下,它立刻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皮洛西在它的脊背上摸了一下,它肚子上的一塊蓋板自動打開,露出了複雜的電子線路和機械傳動機構。她從身上掏出一隻袖珍儀器,按照每日“飼養”項目,一一進行了檢查。當她確認這頭機器牛一切正常之後,便把蓋板合上,讓它自由行動。她又去檢查別的機器動物。
這個動物中心和全球其它任何一處動物園一樣,所有的動物都是機器動物。它們和古代的天然動物惟妙惟肖,足可以讓人們在這個天然動物完全絕跡的世界上得到安慰與滿足。
開放的時間到了,遊人大批湧進來。一個小學生看了柵欄上的銅牌之後問他的媽媽:
“它的肉好吃嗎?”
“聽說吃了會嘔吐的!”
皮洛西聽了暗暗覺得好笑,獨自一人上實驗室去了。她不喜歡這些機器動物,她向往古代的天然動物。在實驗室裏,有一台陳舊的電視機,專供放映天然動物的錄像。按照規定,埃波斯納上的居民,除了飼養員和機器動物設計師之外,是不準許觀看這些曆史上遺留下來的錄像的。
皮洛西挑選了一盒錄象磁帶播放,電視機上出現了一幅幅生動的畫麵:在一片天然植物林裏,一群天然翼牛正在自由自在地吃草。天然翼牛被人們屠宰,一盤盤美味的天然菜肴放到桌上。古代一家人午餐時吃得津津有味的場麵。她差點兒要淌出口水來。
“要是我也能吃到天然動物和植物,那該有多好啊!”她情不自禁地想。
中午,她從裝有空調裝置的動物中心裏一出來。立即感到象在蒸籠裏一樣悶熱難熬。她憎惡地仰望著天空,似乎想看一看聚集在那裏的二氧化碳是否又多了一些。人們肆無忌憚地消耗能源向天空排放的二氧化碳,像溫室頂上的玻璃一樣,隻讓天苑四光芒帶著巨大的熱量進入大氣層,卻不讓熱量散發到大氣層外麵。這種“溫室效應”完全破壞了埃波斯納上的氣候。
“這個鬼地方,真不能再呆下去了!”她暗自思忖。
她跑到自己的磁墊車前,立即鑽了進去。車內的空調設備使她非常舒適,以致暫時打消了她那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