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安從身上變出來一副墨鏡和藍色口罩,挎著個灰紫色的雙肩包,兜帽蓋住了腦袋表麵積的四分之三。這一路從寢室樓群、體育場,經過遊泳館和老主樓,回頭率過百。
“你覺得你妹妹的血巫術學得比你好嗎?”走上東大道的時候,柏安在口罩裏含糊地問了一句。
“大概半斤八兩。”我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然後突然明白了他的企圖,立馬停下腳步,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看什麼呀?”他誇張地揚了揚眉毛,那是他臉上唯一可見的部位,“你以為我這麼好心,一個吸血鬼頂著大太陽陪你接妹妹?”他將右手中指豎到了我的鼻尖,“我的日光戒該升級了。”說罷揚長而去。
我氣得鼻子一歪一歪的,“你能照顧下我的感情嗎?”我衝著他的背影大吼。
周圍傳來的目光很奇怪。
報名處的不遠有一處林蔭,那裏聚集了一撮撮蘑菇般紮堆的人群。玻璃門前屈指可數的學生正排著隊,感受著冰海大學用陽光播撒的“熱烈”召喚。我高舉手臂向林蔭處拍了拍手,兩秒鍾後,一個淡藍色的身影從林間竄了出來。
“老哥!”瀾子一路小跑,從樓門前的紅白地磚上飛奔而來,一把將我緊緊抱住,身後一股南風緊隨而至,把她的頭發吹了我一臉。
“妹子,毛……鼻毛……”我開始用手亂糊,等她把頭發捋好,我接下來的話幾乎是噴著鼻子說出來的。
“覺得漢城怎麼樣,瀾子?”
“天很藍,綠化也不錯,”她的目光開始在柏安身上遊移,“那戒指是我哥幫你做的?”
柏安的身份是不言自明的,任何一個經過訓練的血巫都能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在人群中感受到冥靈生物的存在,因為它們的血液裏翻騰著古老的黑暗力量,而這種力量是血巫們賴以施法的源泉。
我笑著在瀾子肩頭送了一拳,這丫頭向來聰明,一眼就從柏安的木乃伊造型裏看出了真相。
“這是我朋友,柏安,我妹子蘇瀾。”我簡單介紹了下。
“韋子的妹妹就是我的女王,”柏安擺了個騎士的造型,拉起瀾子的手,彎腰在她的手背上親了一下,“女王陛下,我該為你做點什麼,能讓我把你哥造這破玩意兒扔了。”
瀾子顯然有點受寵若驚,悶著嘴開始傻笑,“很直接,我喜歡。”她轉頭對我評價。
但我的注意力不在他們身上,離我們三米之外,一個人正拖著兩個大行李箱緩緩靠近,30歲上下,穿著灰色西服,皮膚偏黑,頭發短得接近光頭,個子很高,起碼高出我半頭,整個容貌、氣場都給我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但他是誰?我一時毫無頭緒。
他走到近前,將行李箱立在地麵,然後兩手在身前交叉,默默地站到了瀾子身後,目光淡然中帶著些許傲慢,穩穩地鎖定在柏安的臉上。
我這才想起,他也是一個血巫。初中的時候,我經常能在家裏看到這個人,他總是坐在客廳裏,和我爸談著什麼,每次對上他的目光,我都會感覺渾身發怵。如今五六年過去了,這家夥的目光仍然沒變,但我此時靜靜地看著他,發現自己已經沒了小時候那種莫名的恐懼。
“這是爸媽派來的,戴叔叔,幫我……拿行李的。”瀾子解釋著,但語氣的變化誰都聽得出來。她在電話裏說過爸媽不會來漢城,我當時還鬆了口氣,但沒料到會來這麼一號人物,拿行李?我有點懷疑。
“你好。”我伸出手去,決定禮貌地將對方打發掉。
他沒有動,動的隻是目光,從柏安的臉掃向我的臉,又慢慢地掃了回去,表情中寫滿了“你當真在和一隻吸血鬼打交道”的質問和輕蔑。掃了三個回合之後,他輕啟嘴唇,吐出了兩個字:“戴金。”當然,這次動的隻有嘴。
我訕笑著將手縮了回來,心裏滿滿的隻有一個念頭:你要是敢有半句話騎到我的頭頂,我會一腳把你踹到漢城火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