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回 處士妹配合處士孫 神女風圓成神女夢(2 / 3)

十五日,水夫人為水閑行聘,媚娘回去受了聘禮,仍進府中畫畫,然後私向珠娘說知。珠娘含羞不語。媚娘道:“前日宮女說,太君替姑娘備數千金妝奩,今日這聘禮,也值有千金以外。太君之德,如何可報?當上緊用心,把合家畫完,以表微意!”於是姑嫂二人,晝夜趲畫,至十一月初二日完工。合家看畫,無不讚歎。把舊圖並起來,更得百倍精神。媚娘姑嫂歸功又迂夫婦,說:“牡丹雖好,全憑綠葉扶持。若非布景精工,麵目便須減色!”晴霞道:“行樂全憑麵貌,與布景何涉?”水夫人道:“二者缺一不可,四位可稱二難也!”是日備席為珠娘、晴霞三人洗手,外邊亦專席款待又迂。

初三,又迂夫婦辭回,媚娘姑嫂亦拜謝而出。

是日,陽旦自京而回,內外設宴接風。令媚娘畫水夫人及素臣、文龍、文甲夫婦行像,要在文施生祠內裝塑。幸俱有稿子,連日連夜趕出七人小像,收入行李。於初十日起身回國,好文姊妹,痛哭難分。陽旦道:“十年之後,來賀太君一百十歲壽誕。將來傳位世子,更來傍著你們姊妹,享受四靈山水、世外逍遙之福,匆過悲也!”好文等無奈,諄囑後期,與文施送至海口,看著開洋,直到望不見船影,方才回首。好文懊悔沒帶千裏鏡來,悵悵而歸。

水夫人為水閑擇了十一月十五娶親。候至初十,外邊新郎尚無信息。水雲來問:“可要改期?”水夫人道:“且至臨期再處。”十三日仍行三日擔劄,款待大媒,將全副嫁妝送至鋪設。十四日,尚不見到,便有些心焦,令素臣、天淵、紅豆各起一數,都說:“明日二更忽起大風。風定即至。”至十五日。便如新郎已到一般,水夫人領著媳婦、孫媳,帶著丫環、仆婦,一早進城去料理;新床上鋪設被褥;廳堂上張燈結彩;鼓樂喧天,儐相齊集;新人花轎擺在小廳奠雁迎鸞譜儀畢備,單單隻少新郎一個。

日落時候,把大媒請到,水雲、古心、素臣先陪著小飲。上下人等,俱信素臣神數,由著探馬一替一替的,有去無回,杳無音信。卻似新郎現在房中,一請就出的模樣,毫不在意。隻掮燈籠執事諸人,等到定更,更不耐煩,都要散去。吹打的人也沒高興了,似吹不吹,似打不打的,號頭鼓鈸這聲,都像放出冷氣。水散、水疏來稟水雲:“不如發放眾人回去?”素臣道:“新郎將次要到,如何反忽發放?”吩咐:“多給他們酒飯,認真吹打,安心伺候。”趙宅也是水府打發丫鬟小廝去伺候。好文等三番主親往料理,也備有筵席,親友街坊等,到此時亦俱懶散。媚娘等雖信素臣,未免狐疑。珠娘躲在帳子裏邊,側耳聽信,比眾人更專,亦比眾人更急,卻是說不出的苦處,與老狐聽冰一般,真到那無聲無臭地位。

不一會,譙樓打了二更,連素臣俱拿不穩,暗忖 這數難道也有時不準?文畢退了晚堂,也趕至水宅,稟素臣道:“孫兒差了快馬探信轉來,說直到丹陽路上,杳無信息,隻怕今日是趕不到的了。”素臣道:“過了這二更再處。”須臾,二更已緊,仍無音信,便有些懊悔:“不該憑著術數,給人作話柄傳述!”水雲道:“二更已緊,轉將三更,眼見是不得到的了!可發放眾人回家,擺出席來,賢甥等陪著大媒,痛飲一醉罷。”素臣正在掐數,不及回答,但說:“就有大風來了。”一麵起身至前廳看望。水雲如何肯信,笑道:“賢甥之自信,得無太過耶?”誰知就這一笑之中,大風從空卷下,把滿廳燈燭全行吹滅,門窗互擊,屋瓦交飛。素臣一路喊將進來說:“舅舅恭喜,表侄已從天而降矣!”家人們忙點起燈燭,風勢已息。素臣拉住水閑,已至大廳,向大媒行禮畢,複向水雲叩見。水雲喜極,忙道:“一切事俱俟明日細說,快些進去見了姑婆,沐浴迎鸞,休得耽誤!”水閑遵命,趕著沐浴開剃,莫雁迎駕,已是四更將望。裏麵新人合巹;外麵古心等複陪大媒歡飲。虞揮、禹陵及在座親朋,俱極口讚歎素臣之數,為康節複生。水雲自覺失言,愧悔不已。

至次日,水閑說出從天而降之故,方知水閑接到家信,知有婚期,於十月二十日出京。因不諳騎騾馬,雇著駝轎,選的山西兒騾,破站而行,包定十一月初八日至揚州,初九日過江換船,日夜趲行,十一二邊即可準到。誰知水閑更不能坐駝轎,晃蕩頂撞,一連兩日,頭腦發昏,飲食未經尅比,即被顛播,嘔吐而出。在涿州一路請的醫生,俱說受寒有滯,混用散寒導滯之藥,神氣愈虛,連發暈眩。

二十六日,方到景州,疾勢加重。文府家人,與新收兩名長隨商議:“打發一人進京,一人回南,兩處先報病信。再通知涇王府中,請醫看視。後來倘有差地,還可少脫我們幹係!”算計定了,分頭而行。

不料回南之仆,走未三站,即發寒病,病在茌平店中。

進京之仆,於二十九日趕至都城,文鶴老大吃驚,忙請了有名太醫,星夜赴景州沙治。涇王得信,先已著王府醫生醫治,因問知一路用的散寒導滯之藥,以致暈眩,便急令參苓去挽回。卻又一味峻補,把上轎、落轎時新受些風寒補住,發起熱來,麵目俱腫。太醫趕到,說:“散導者固誤,專補者亦錯,須補散兼行,緩緩調之。”直醫至十一月初十日,方得起床,眼見十五吉期,是趕不及的了!涇王主意:寫書文鶴,令其奏聞天子,將赴任憑限賜展一月;一麵家報回南,另選婚期。把水閑國進府中,調理複原,然後起程。

水閑無奈,息心靜養,便一日一日好將起來。涇王為擇十六日起身,於十五日治酒起病。正席散後,即設圍碟,花園中賞花。芙蓉未謝,蠟梅已開,兼有四時蘭桂,一歲長春,月紅月粉,燦爛錦屏。雁來雞冠,紛披玉砌,更有香烈祠內數株老梅,吐出一片冰心,幽香撲鼻,疏影檜空,令人觀之不足,玩之有餘。水閑不知香烈何神?涇王把鐵娘生平始末,細述一遍,道:“此地即昔年幽囚逼迫之所,寡人故特為建祠以祀之。”水閑肅然起敬,虔誠叩拜,讚歎不已。

是日席散,水閑回書房安睡。忽夢兩青衣女使叩門而入,傳香烈娘娘之命,請水閑去見。水閑驚覺,女使宛然在室,執燈而候。水閑慌忙穿著衣履,隨至香烈神祠,祠中設賓主位。延坐,水閑逡巡不敢。香烈道:“令表伯文太師,乃妾恩人,自願以賓禮見。況妾複有事相求,不必執謙!”水閑隻得告坐坐下。香烈道:“妾父有一族孫,流落嘉興鹽場,傭工灶丁之家。郎君到任後,倘能物色,賚送至天津,接續吾父宗祧,必有所報!目下當先助一臂之力,送郎君至吳江,與夫人完婚,以踐吉期也!”水閑大喜道:“倘蒙神力得踐婚期,使老祖與家表伯不致憂念,尊神所命,敢不竭力圖之!”因問其族孫年貌,並灶丁姓名,香烈—一告知。即命女使傳諭風神,速送水爺回南。女使領命出去。不一會,就祠中卷起一陣大風,把水閑平空升起,耳中隻聞呼呼聲響。一更餘天,已過二千裏路,落在水宅前廳院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