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犒宴本府下人,惟文虛、文嫗專席,令文恩、玉奴、阿錦陪侍侑食,古心、素臣、阮氏、田氏出奉三爵。張順、沈家合席,令鬆紋、嬌鳳、錦囊、天絲陪侍侑食,文龍、鳳姐、文麟、田氏出奉三爵。餘皆四人一席,不侑食,不奉爵。
十一日,大會親族友屬,看演《百壽記》。惟水雲廬墓長生,水閑辟召入京不到,餘皆早集補袞堂。中間因天子常坐,空出靠北三架,不設坐位。將屏門探下,換上陽旦所獻二十四架水晶屏風,內坐一切女眷。八間廳上,不設宴筵,但置坐位。以陽旦新親,東邊南麵首座,次及王恕、馬文升、戴珊、劉大夏、洪文、東陽、袁靜、白祥、龍生、鐵麵、尹雄、連城、屈明、邢全、如召、沈瞻、申田、元領、水唐、玉冰、元彪、應龍、奚豫、東方旭二十五位;西邊南麵,涇王首座,次及吉王、至公、徐武、吉於公、聞人傑、施存義、袁作忠、林平仲、熊奇、汪歸儒、藺文餘、虞揮、禹陵、倪又迂、羊祐、岑文、皇甫繼昌、未洪儒、馬玉、幹珠、關蘭、田寶、任喜、沈虎二十五位;朝西,全身首座,次及外孫婿,孫婿、外孫,次及五湖三孫,次及曾外孫婿、曾孫婿、曾外孫;朝東,觀水首座,次及古心、素臣並族中諸侄,次及文柔、文訥、文龍、文麟並族中諸侄孫,次及文甲並族中諸曾侄孫,次及文施,未座文祁。東西因人眾,分前後列坐。惟皇太孫於中間禦座旁,東南麵僉坐。陽旦不敢僭諸王及中朝大臣,素臣道:“此權宜之禮,所以敬新姻也!”宗貫等不敢僭諸王,涇王不敢僭諸玉麟,聖公不敢僭諸東陽,全身不敢僭諸觀水,諸外臣不敢與古心、素臣對坐,各王大臣又以太孫僉坐,不敢南麵。素臣道:“本難序坐,故不設席。不設席,則事可權宜。今以東邊南麵為一局,西邊南麵為一局,西麵為一局,東麵為一局,各一局自序而不通各局,自序,則無虞淩躐矣!至太孫雖僉坐,而於禦座旁中間獨坐,則不失其尊矣!望各位從機,可也。”眾人方各坐下。
子弟上場參單畢,先參壽。一旦扮水夫人,手持龍頭萬壽技,頭戴九翠四鳳冠,身穿織金繡鳳衣,隨四宮女內監上,唱畢,內監報:“大老爺、太師爺到!”生旦扮古心、阮氏,後隨秋香、素臣、田氏;後隨璿姑、素娥、湘靈、天淵、紅豆,率三十二孫、三十二孫媳、兩庶孫媳,上拜畢,奉除上壽。各分侍左右,合唱畢。內監報:“姑太老爺,老姑太太到。”一生扮全身,一旦扮遺珠,率二子、二媳、二婿、二女、八孫、八孫媳、四孫婿、四孫女、六曾孫、二曾孫媳、二曾孫女上,拜祝。合唱畢,入場。內監報:“一百四十三位伯爺、七十八位公主夫人、二百三十三位子爺、四位夫人、三位波而都瓦爾國公主、九位男爺並各位王爺、妃娘娘、姑老爺姑太太、少姑老爺、少姑太太、各位小姐到。”水夫人道:“隻這九間廳堂,如何拜祝得下?”吩咐:“赴日升、月恒、安樂三堂,分班齊集,俟入內行禮,單把男爺們喚來。”於是八生扮披發幼童,六穿男爵眼色,兩穿國子生服色。一旦扮宮女,抱新生之文禱,蟒袍玉帶上,各拜畢,分兩旁隨侍。水夫人獨命宮女將文禱抱上,置於懷內,撫自其頂曰:
入門得汝,宜啟我宇。
我宇既啟,公侯伯子。汝亦男邦,蒲壁是將。
千丁堂皇,海內無雙。又何多壽?惟德是求!
允文允武,纘爾高祖。如風如阜,綏我壽母。
水夫人祝畢,滿場合唱,然後落場。
外邊家人、小廝,內邊宮女、丫鬟,各捧茶點,向各位席前獻侑。陽旦一麵吃茶,一麵問:“小女入門生子,怎已入戲?”廷珍道:“令親翁府中從不演戲。此係西邊坐為一位忠勇王幹君,一位葵花峒學士關君製就樂府,教成優伶送來。製樂府者,即係關學土。知有令愛生子之事,新添出來的。”陽旦乃知其故。
茶點用畢,末腳開場,接演第一出《聖母垂謨》。素臣暗忖:母親度訓甚多,蘭歌等無由而知。若仿佛之論,豈能深入間輿耶?及至演唱,卻是素臣在豐城起身,欲遍曆天下。水夫人所解忠孝仁三字之義;然後知是湘靈劄記以篁姑抄去,以後挪前之故。滿堂賓朋交口讚頌,道:“有太姒故有周公;有孟母故有孟子。太君庭訓如此,故公相忠孝俱全,仁及天下萬世也!”
第二出演《良朋言誌》。宗貫等道:“原來驅除佛、老,從初出門已定之矣!伯明兄彼時隻知受屈無伸,豈知有諸公為兄抱憤耶?”無外道:“隻可惜第一抱憤之人,遠隔荒外。不得同賞此劇!”成之道:“當日言誌,所少者敬亭、日京、何如三人;而續後在浙江補言者,有梁公;在京邸補言者,有長兄、正兄。恰好仍足十人之數。改日須醵公分,暢談一日,以賀素兄之有誌竟成也!”長卿等俱欣然訂期。
次演《遊學寓杭》至《破壁開籠》七出。內外仆婢,俱捧獻酒肴。連城興始升、首公、雙人同年。連城、始升俱是解元同中進士,同館教習,尤屬交好。因拿著酒杯,若莊若諧的說道:“公相真忍人也!是得罪年兄說。年嫂亦忍人也!在府除卻公相一人,恐必曲就從權之說。而若非年嫂之無情,亦未必聽公相之詭辭,全壁以歸年兄矣!”始升道:“弟合巹時,即與賤內說,卑人設身處地,若遇此等人,必當委身事之。記得寫有幾句,是‘
當年貴主惜微軀,宛轉相從鍾大夫。
漫道使君家有婦,可知妾不比羅敷。
亦可見弟與年兄有同誌矣。”雙人道:“兩年兄之言,乃天下之公言。素兄之見,乃一人之私訓,不可為訓也!”長卿等俱大笑。獨陽旦茫然顧問。東陽指著始升道:“方才各出內溺水被火,逢凶拒奸的女子,即此位嫂夫人也。這位連兄與他同年相好,說公相與他嫂夫人俱是薄情之人,不該在古廟中講那道學話,該成就姻緣,故此大家發笑。”陽旦道:“原來這戲俱是實事,太親家固是聖人!”向始升拱手道:“夫人亦女中聖賢矣!”宗貫、負圖俱道:“戲俱實事,獨有神將擒拿怪物,恐係作者添設,以悅觀者之目。”心真、首公俱道:“並非添設,素兄歸家即曾道及。但不知此怪究係何物?神將何故拿他?”元彪、應龍齊答:“這怪即是靳直之父,葬著龍穴,在西湖後山發出。神將拿捉不住,幸被公相摳斷尾巴,受傷甚重,方不足為害。末將等時在東阿,隻知靳墳出龍,西湖發水,怕合著‘祖父上天,子孫為帝’之說。後聞公相摳尾受傷之事,眾人之心方安。方死心塌地為朝廷出力,與靳直、靳仁為難也。”宗貫等方知其故,歎頌不已。
接演《感恩酬妹》一出。東陽指著虎臣向陽臣道:“這扮的女子,即此位劉君之妹,璣衡太夫人也。公相之為忍人,俞可見矣!”虎臣道:“末親那時亦以為忍,且不獨忍於舍妹,蓋無所往而不為忍人。今乃知天下惟大忍者,乃能大慈也!”廷珍道:“《采風集》內,‘半世空門禮大慈,豈知大忍有如斯’之句,正與素兄劈真反麵。與劉兄之說,足相印證。”
複演至《東阿遇俠》,元宦及奚豫俱跼蹐不安。時雍道:“你說雲台二十八將出於綠林者多,即本朝從龍之佐,亦大半從此發跡,況專為朝廷出力,與靳直、靳仁為難耶?”
演至《醫痘籌婚》,眾客俱讚醫術之神。雲北道:“後在葵花峒,已死者不知救活若幹。醫術之神,真長沙複生也!”
演至《訂妾臨危》,合座皆淚下如雨。雲北拭道:“舍妹彼時求繼一子,而未可必得。今所出者已五十了。而閱至此闋,仍不免於哀愴,何也?”梁公道:“情至語於書傳中讀之,尚足下淚,況有此名優,曲繪其神乎?”
至《赴友錯信》,東陽等皆向長卿言:“兩公交誼,至於如此。世人豔稱管、鮑分金,不足齒冷耶?”
至《擂台脫俠》,正齋向元宦道:“尊夫人本領,自迥勝二優。然矯捷至此,亦可快也!”無外道:“豈特矯捷,本領亦是不凡。兄未諳武事,尚屬門外人議論耳。”正齋不信,遍問玉麟、如包、天生、尹雄、邢全、虎臣、成之,俱以為然。雲北道:“本由於忠勇母子傳授,故不凡如此!”
至《批鱗》、《賜簪》兩出,長卿道:“此弟與日兄、馮太監三人所周旋。日兄已故,惜太監進京覆命,俱不得見。此蓋聖主賢臣之交,定於此矣!”
至《俠客贈劍》,無外向天生道:“此則吾兄所周旋,其捷速亦得仿佛否?”
至《舊友解圍》,天生向無外道:“此則吾兄所周旋,其雄武亦得仿佛否?”如包道:“據咱看來,隻力量小,那縱法刀法,竟是一般,不止仿佛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