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二月初三日成婚,一切俱如中國禮製。但覺拜天地祖宗,拜國王、國妃、遙拜家中四代父母,及夫妻交拜時,公主背後,卻總有兩個服飾一般裝飾的美貌女子,隨著跪拜;暗忖:“此必左文、右文也!事到如此,是卻不成的了。隻好留待回家親告後,成婚可也。”五日以後,公主勸文施與左右兩公主合歡,文施又將自己主意說出,公主不敢勉強。文施按著家傳問公主經期,公主問故,文施把家教說知,公主低頭答應。一日文施摸量經期將淨,問起公主,果是初淨。文施戲道:“今日須多飲一杯助一助興,便可葉熊占也!”公主亦戲道:“主人不醉,客人盡歡。”文施道:“我的酒量,此你大一倍,我兩杯,你一杯,對斟著飲,你拚多飲一杯,我便拚多飲兩杯,何如?”公主之所以設宴,本意要勸醉文施、便拚著自已,一杯一杯的賭飲,不覺同人醉鄉。文施先入被中,催公主上床。公主和衣倒在別榻,令宮女把左文請至,解卸衣裙,送人被去。文施帶醉闖營,左文齧被忍受。事畢,神疲又同入睡鄉深處矣!公主半夜醒轉,見沒甚變頭,想已經歡會,便仍想睡,卻再睡不著。
因複起來,悄俏根問宮女。宮女說已經合歡,便令點燭,把帳子掛起,叫道:“新郎、新娘,請醒睡些喲!”兩人一齊驚醒,左文羞得把頭縮進被去,文施忽見公主站在床前,大驚道:“床上又是何人?”公主道:“床上是左文妹子,你也不認清,就是這般胡作嗎?”文施即欲披衣,被公主推住道:“天色未明,休辜良夜!奴自向右文妹子房中睡去也。”次日,稟告國王、國妃。國王道:“左文、右文俱應成禮。昨晚事屬權宜,今日須當補足。”因令張燈結彩,大開家宴慶祝。席散,掌燈送文施入左文房中合歡。
次日,國王令公主與文施說,要並替右文完姻。文施道:“一之已甚;若三人終不存一完壁,何辭以覆祖父耶?”公王回覆。國妃道:“駙馬性拙,隻得也要從權的了!”誰知文施從此留心,飲酒俱不至醉,如有歡會,必審視叫應,惟恐錯誤。公主及左文幾番故調度,俱調不來,隻得且緩。
一日,國王提起:“國中有四大盜不能剿除,欲表奏大人文國主,求發大兵,因相距太遠,恐致未發。賢婿謀勇俱全,倘能為國除殘,感且不朽!”文施問:“四盜何名?各據何地?夥黨若幹?形勢險要,有無圖冊可按?”國王道:“河東瑪察、河北陽豐、天高山寒耶酥、地洑澱朝天公主,各擁兵數千,合計約有萬餘。或據山城,或占水泊,俱有圖冊開載險要隱曲之所。奈無良將,攻此則彼應,攻彼則此應。屢經剿捕,反致喪師,徒損國威,愈漲賊勢耳!”文施討要圖冊,細看一遍,說道:“此麼魔小醜耳,當於百日內平之!”國王大喜。國妃、公主大驚,極口勸阻。文施道:“細按圖冊,賊已在我掌中。百日之說,猶謙辭耳!昔人雲:‘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養癰致患,猝然一發,若燎原矣!上安宗社,下救民生,此仁者之心,而寒家之教也!嶽母等慮小婿幼年力弱耳,家祖亦以未冠之年,東平日本,西滅烏施,況此區區鼠竊耳!”因走至院中,揀一塊大石,用力一拳,打成齏粉,說道:“諒諸盜頭顱亦硬不過此石。即徒手猶將搏之,況持有利器,謀出萬全耶?”文施這一舉,把國妃、公主及宮人等,俱嚇得目定口呆,大驚小怪。國王滿心奇癢,竟像已經蕩平群盜,奏凱而歸一~般,踴躍非常。即傳旨兵寺進兵,候駙馬爺點閱出師。文施道:“機事不密,則害成!當以打獵為名,隱寓練兵之意。俟兵稍精練,出其不意,卒然臨之,使受兵者急不及備;未受者不能救援,方得勝算!”國王連連點頭。
於是聲言出獵,選練士卒,於二百員將弁內,挑出四十員;於一萬京軍內,挑出二千名。文施仿文龍浙江看操之法,以石磐、竹竿、對射三格演習;三日一操.五日一獵。所得禽獸,皆賞合格之人,加以金銀綢帛;不合格者,輕則罰跪頂石,重則捆打穿箭,賞罰嚴明。兵將皆踴躍畏懼,日夜私練,以邀賞避罰。至四月初旬,兵已精熟,乃忽獵至賊巢附近,密令攻剿。仿素臣四伏破柳州之策,先破河東;仿素臣破四川、丹良之策,次平河北;仿素臣班師破峽之策,複平東高山。出兵不到五十日,已連報三處捷音。瑪察生擒,陽豐、賽蘇皆斬於陣上,夥黨死者死,降者降,逃者逃,俱已解散。寨柵燒毀,險要削平。金銀財寶,米糧布帛,一半犒賞士卒及被賊擾害民人;一半注冊,運送回國。國王、國妃日開笑口,稱歎乘龍之婿,真是天人,向公主百般致謝。公主心花朵朵開放,與左文、右文日尋樂事,專待凱旋。國妃因天氣炎熱,令三女赴結珍珠汗衫。那日正在結總,忽有急探報:“駙馬兵至地洑,一日連破三寨。不料半夜裏被賊鑿沉船隻,溺死兵將數百,連駙馬爺俱淹死了!現在合營戴孝,哭聲震天。”
內監未及述完,國王、國妃已如被天雪運腦,魂魄俱飛,左文擗踴號哭;公主瞋目直視,大喊一聲,倒地而死。正是:
趙括父書空死讀,文施心法得真傳。
總評:
鸞吹等笑逐顏開,把大憂複變大喜,令讀者七情又複轉換。文心之狡獪,乃更複爾,吾烏得測其所至。
過量之酒仍是極寫水夫人之喜,用透頂法也:文施忽歸,一喜也;知有五子,二喜也;進門複得一子,三喜也;適符天子五百金魚之數,四喜也。大喜叢集而至,非用透頂之法不足表之。喜到盡情,遂不知不覺,而至於過量也!此之謂透頂之法。
水夫人之過極微,而其悔極摯;雖不合自恃老健,而老健異常,實有可恃;雖未體貼諸媳女年老而尚有不能者,止自量其力之誡;雖自不用扶,而仍許諸娘,令孫媳扶持;雖責鸞吹情重,而言皆格論。以此言過,誠微之微者也!而慨然自訟,已若亂性者。然製壺免失,並以誌過,悔何摯也!非有此極微之過,不足見水夫人之力;非有此極摯之悔,不足出水夫人之賢。可謂理、法兼到。
九萬裏外自古不通之國,乘天龍一日而至,語音相通,麵目相識,有族、有交、有家、刻諸書,事奇、情奇、文奇、法奇,無乎不奇。
文施遇此等天定之婚,而猶必稟命於九萬裏之外,寫素臣家教何等森嚴,何等懇至,亦是透頂之法。
日京書一起兩何,為暗喝一,天意明點,逼真古文。
文施擊石,豪氣未除。然除此何以釋國妃、公主之憂?對下等人說法,不得不爾。至其侃侃而談,則藹然仁者之心,卓然豪傑之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