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時,靜還把這些話當作耳邊風,不予理會。過了段時間,靜也忍不住用這些話來勸導我,某某人又賺了多少,某某人職位又爬上一步,你是不是也該發下奮了。
她剛這樣說時,我先還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最後變成冷冷回道:“在這社會想從底層往上爬,隻有兩條捷徑,一是出賣肉體,二是出賣靈魂,我兩樣都不想賣。”
靜嗔道:“誰要你出賣肉體啦,說得那麼難聽。風,隻要你妥協一點,還有什麼得不到嗎?”
我大吼道:“那你就是叫我出賣靈魂了,在我看來,比出賣肉體的妓女還不如。”
靜的聲音也忍不住大了:“你抱著那些原則有什麼用,這原則還能給你飯吃了?別把自己當成什麼聖人,就算你是屈原又怎麼樣?還不是隻有跳江的命。”
“我還不至於拿自己的命不當命,給我段時間,相信我,生活會慢慢好起來的。”聽著一向溫柔的靜聲音也變大了,我放軟語氣道。
“時間,時間,一個女人有多少時間?等生活好起來,我都七老八十了,真不知道大學時代那個縱橫校園的你到哪裏去了?”靜的話裏已經有了淡淡的嘲諷。
身為孤兒的我最聽不得別人這樣對我說話,當即怒道:“後悔了吧,那你跟你媽給介紹的那些公子哥兒們去吧,我一向就沒什麼誌氣。”
“你……好,我明天就答應我媽,去見那些公子哥,別以為這世上就你一個男人了。”
“去吧,去吧,去當你的高級妓女吧,至少讓你家人少奮鬥幾十年。”
聽見我的話,靜當即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跑著回臥室去了。那夜,我在客廳沙發上呆了一晚,幾次想進去向她道歉卻放不下麵子,一直拖到第二天。
那是我們第一次吵架,也是最後一次。第二天她從臥室出來的時候,麵容蒼白,眼睛通紅。看見她的樣子,我心中一下就揪痛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就輕柔的對我說:“我想回家了,東西都收拾好了。”
本來準備道歉的我,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想分手了?直接說就是,不必找什麼借口。”
她抬起頭來,蒼白的臉上綻開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或許我們真的並不合適,該認真考慮下。”
我對她說:“那好,我會用事實告訴你,不出賣靈魂我一樣過得很好。”
靜沒再爭執,跑進臥室提出旅行箱,把房屋的鑰匙遞給我道:“你的衣服,我疊好放在衣櫃的下層了,如果太累的話,就拿到街轉角那洗衣店去洗吧。”
我輕輕拉著她的手,想著這曾經牽手三年的女子就要離開了,心裏痛得無法呼吸。或許我隻要說一句,“你別走,昨晚是我錯了,對不起,我不能沒有你。”靜就會回心轉意。但高傲的我又怎麼會跟一女子道歉哀求呢?於是我隻對她說:“以後睡覺注意點,別老踢被子,容易著涼。”
靜任我拉著她冰涼的小手,凝視片刻,低歎了口氣,探首在我唇上輕輕吻了一下,道:“我走了。”
我笑著對她說:“彼此珍重。”
靜回家後再也沒回來,我常恨她太過絕情,為什麼不肯再給我次機會呢?為什麼非得我拉下臉去她家,看她父母臉色求她回心轉意呢?為什麼連電話也不願意打來一個呢?
從此我與靜再無交集,要強的性格使我們誰也不願意率先低下頭來。以後想起靜的時候,常常覺得生命很是無奈,輕易的一次選擇或許命運就會走向另一個方向,可選擇了就不能回頭。對於靜,我也不知道是愛多一些還是恨多一些,見到了想傷害,傷害了又後悔,後悔完了又想再一次傷害。
愛得有多深,就恨得有多深,誰也逃不過,誰也躲不了。
從沉思中醒來的時候,靜依然默默的坐著。我在心底歎了口氣,終於說了句:“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先走了。”這一句欠了幾年的話我還是說了出來,方才發覺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開口,隻是不知道是不是晚了些。
背轉身走了幾步,陳靜終於開口呼喚道:“風。”聲音一如幾年之前的溫柔,我停下腳步。
過了半刻,靜幽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葉子的離開是因為風的追求呢,還是因為樹的不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