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神農上了羊頭山(2 / 3)

大洋洲玻利尼西亞群島土著人,至今還保留著海洋突然上升的記憶。那麼中國沿海海平麵也一定是同步上升,因為全球的海水是同一個水平麵。

中華大地高溫氣候導致暴雨、洪水和海侵,這顯然是個較長時期的氣候變化,與堯舜禹三代幾十年、甚至更長時期的洪水,基本能夠吻合。

中國古人或許沒有意識到海平麵上升,人們驚恐地將海水漫上陸地看做發生了“大地下陷”,因此世代傳說“地陷東南”。

電腦的中文字庫裏,漢字存量僅占中國漢字總量的五分之一,標注“氵”的洪澇洶湧、湍流淹沒、汛澤汪洋、激蕩泥沙等等漢字就已經達到1073個,這是隱藏在漢字裏的“洪水記憶”。

我們今天應該慶幸,我們沒有出生在那個年代。我們都恰好是最最幸運地躲過洪水的那些人——他們的嫡係子孫。

如果洪水確實源於極端的異常氣候,那麼,全世界都應該遭遇相同的氣候。

再看世界各國如海力布的故事、諾亞方舟等曆史傳說,無一例外都有遭遇洪水淹沒家園的故事:

諾亞方舟的故事,是聖經記載歐洲的一次大洪水,隻有諾亞方舟上的人得以幸免,現代考古據說已經發現方舟的船體與停靠地點。

現代伊拉克沙漠地區出土許多蘇美爾人的楔形文字泥板,分別記載著同一次震撼天地的大洪水,又同時被墓穴之下2米多厚幹淨的黏土沉積層佐證。

希臘神話故事,傳說普羅米修斯的兒子坐船逃過幾個月大洪水的經曆。

印度傳說一個名叫摩奴的苦行僧,在恒河沐浴時救了一條小魚,洪水泛濫時,小魚拖著摩奴的大船到達安全的地方。摩奴的子孫繁衍成為印度人的始祖,《摩奴法典》也因此傳了下來。

瑪雅聖書記載:“這是毀滅性的大破壞,一場大洪災,人們都淹死在從天而降的黏糊糊的大雨中。”

巴比倫人的神話傳說,貝爾神發洪水毀滅人類。伊阿神事前吩咐一位在河口的老人選好一隻船,備下所有的東西,大雨下了七天,隻有高山露出水麵。

古代墨西哥文書記載:“天接近了地,一天之內,所有的人都滅絕了,山也隱沒在洪水之中。”

在北美洲、中美洲、南美洲的一百三十多個印第安種族中,沒有一個種族沒有以大洪水為主題的神話。

全世界都如此統一協調的洪水回憶不可能隨意編造,洪水傳說一定是全世界早期人類的“群體記憶”。

那麼,當大海從東邊漫上陸地,暴雨連綿不絕,洪水從西邊滾滾而下,黃河流域我們的祖先命運如何?他們將何處求生?

黃河下遊華北平原平均海拔僅100米,東麵是大海,南麵是淮河長江洪水流域,北麵是內蒙古高寒幹旱地區。除了西麵平均海拔1000米的山西高原,逃難者別無選擇。

太行山古稱大形山,從河北省仰望太行,黑壓壓在半天之中,山勢險峻、群峰壁立,跨越太行山的通道僅八陘、九關。周惠王時期以此地極高,與天為黨,得名上黨。

逃難者不會嫌棄山高路遠,上黨地區近期發現已達飽和密度的500多處上古先民聚落遺址,對洪水時代平原災民上山避難,構成一個答案。

這或許不僅僅是猜想。至今,上黨地區還保留許多1937年花園口黃河決口逃荒而來定居的河南難民村,成為遠古逃避洪水災難的現代版本。

中華各民族都認同自己是炎黃子孫,卻難以從缺乏文字記載的傳說中理清曆史的頭緒。但是,尚未進入考古學視野的上黨地區最新考古成果,500多座古聚落遺址的發現,卻為我們展現了一個嶄新的天地。

與3000平方公裏的臨汾盆地、5000平方公裏的伊洛盆地相比,上黨盆地麵積僅1000平方公裏,500多座古聚落遺址就顯得高度密集,社會複雜程度極為獨特。

從上黨古遺址可以發現,當時的社會結構存在先後傳承、聚落分級關聯,世代更替、移民聚落區等許多特征,與二裏頭文化、陶寺文化的距離僅在“十舍”之內。

由於遷徙而人口增加,部族之間開始近距離接觸。上黨地區500多處上古先民聚落遺址,相距大多為“一舍”。一舍為30裏,是一天農業耕作往返的最遠距離,也是當時部族之間能夠互不侵犯的極限距離。

太行山由於特殊的位置和高度,洪水時代幸運地具備了文明發展的“地理機會”。

《禹貢正義》記載“西河之東,東河之西,南河之北,為冀州之境也”。顯然,黃河中遊各區段的西河、南河、東河的獨特稱呼,其內涵是治水者必然立足在山西南部。

洪水對古代人類文明巨大的衝擊,可能會產生怎樣的後果呢?

洪水凸顯了上黨地區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上黨因此可能融彙中原各部族的精英,他們近距離接觸,交流增加,生產力優化,文化交彙。與此直接對應的是神農嚐百草、共工怒觸不周山,女媧補天,精衛填海,大禹治水,愚公移山、後羿射日等一係列中華神話傳說,大多發生在太行山和周邊地區。這也不像是巧合。

融合也意味著碰撞,因此傳說山西運城鹽池一帶炎黃阪泉大戰、黃帝與蚩尤九次涿鹿大戰、軒轅黃帝上王屋山祭天等等。這些故事大多與曆史地名直接對應。

與此直接關聯的是,傳說與曆史文獻中的大多數上古部族領袖,許多與山西上黨有關。

太行山的特殊地理環境,罕見的生物多樣性,決定了神農嚐百草的基本條件。例如“人參,昔以遼東、新羅所產皆不及上黨”(《植物名實圖考》)。夏商周斷代工程首席專家李學勤先生指出:晉東南高平一帶“是與炎帝神農氏有關遺跡的集中點”。

白壽彝先生指出,蚩尤部族一直活躍在今魯西南、豫西、晉東南一線狹長地帶。文獻記載和傳說,都展示了軒轅黃帝大戰蚩尤發生在運城鹽池。曆史學家範文瀾先生特別指出,蚩尤部族與炎黃大戰失敗之後,有一支退到太行山中,後來建立黎國。

《史記》記載,堯帝是軒轅黃帝五世孫,堯的母親慶都,是炎帝部族的後裔,堯帝就是炎黃部族聯姻的後代。民國版《山西通誌》記載“堯初生伊,成長於耆,即今黎城也”。這與古文獻記載炎帝神農氏“自伊徙耆”基本一致。

幾位古代領袖,都在曆史傳說中居首要位置,都與山西上黨有關聯。上黨地區的特殊位置,成為研究中華文明不可能被忽視的重要地區。

太行山西側是陶寺文化遺址,東側是二裏頭文化遺址,都是被考古學、曆史學認為是文明發展階段代表性的文化遺址,被認為是中華文明發展最重要的裏程碑。

那麼,在這個曆史階段,神農上了羊頭山,不是必然的、必須的嗎?

“遍陟群山”在太行

雖然薑、羌氏族有遷徙的曆史,但是,這種遷徙絕非三年五載能夠完成。由於地理變遷、氣候變化等原因遷徙,那常常是數代數十代人以世紀為紀年單位的長期行為。《路史》記載“神農七十世有天下”,就說明當時社會結構的長期穩定。

政治是經濟的集中表現,戰爭是政治的最高形式。漁獵社會生產力極其低下,社會管理原始落後,僅以氏族的形態鬆散地存在。政治經濟狀況還不足以形成大規模戰爭。遷徙隻可能是地理自然氣候等客觀原因,促使氏族主動向有利的地區遷徙發展。一個生產力先進的氏族的遷徙,隻可能由自然災害發生地區向安全地區、貧瘠地區向富庶地區遷徙。

農業逐漸產生和發展以後,原始的農業區域之間、部族部落之間,開始出現利益衝突和利益聯盟。“黃帝時有萬國”,後來曾有1700多個國家。我國少數民族與中原漢族、草原民族與農耕民族之間幾千年的邊界爭端,不就是一部戰爭史嗎?戰勝者占據中原,戰敗者退出中原遠居邊陲。古往今來,波瀾壯闊。

必須曆史地看問題,不能以今日之現代人類生存條件想象古人之行為。在這一點上充滿想象的表述者不少,多稱炎帝生在哪裏長在哪裏葬在哪裏等等。如果說上古時代某人一生,即使帶著一支衛隊走南闖北,那也是很奇怪的,去幹什麼?任何人都不會做沒有根據和目的的事情。而且那時連幹糧都沒有發明,想想那時的生存條件去得了嗎?上古時代絕非和平民主時代,戰爭或稱“衝突”,常為爭奪獵物、資源或女人。《山海經》中雖沒有直接記載戰爭,在災難的征兆方麵也偶有提及或在祭祀中亦有體現。

“鹿台山,有鳥焉,見則有兵”(西山經)。

“小次山,有獸焉,名曰朱厭,見則大兵”(西山經)。

“鍾山。欽化為大鶚,見則有大兵”(西山經)。

“槐江山。有天神焉,見則其邑有兵”(西山經)。

“鳥鼠同穴山,其中多鰠魚,動則其邑有大兵”(西山經)。

“蛇山,有獸焉,名狼,見則國內有兵”(中山經)。

“熊山。有空焉,夏啟而冬閉,是穴也,冬啟乃必有兵”(中山經)。

南山經、東山經、北山經中沒有這樣的例子,隻有“可以禦兵”的動物。西山經、中山經的這些記載,體現了那個時代必然存在“戰爭”。

成吉思汗軍團橫掃歐亞,那是整體族群遷移,父兄戰死子孫後繼,牛羊隨軍不斷繁殖隨時軍需供應。如果不是這樣,成吉思汗本人即使帶領衛隊,也難以走出百裏,任何一個城邦都難以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