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紙扇門上敲了兩下,立刻有個小宮女,脫了木屐進來,彎著腰迅速收走了食盤。
呂嘯天鼻子裏哼了一聲,有些不太高興地從桌幾前爬起來,翻身上了床榻上躺下。他原本以為,南歌定然也會來床上躺了歇息,故意將肢體攤成大字形,以為等一會南歌沒了睡覺的地方一定會求他。
誰想南歌竟從櫥櫃中抖出兩床錦被,一床就地鋪在地板上,一床看來是想用來蓋在身上。
房間內的地板離地能有半尺的距離,鋪了錦被,勉強也可睡在上麵,隻是此時已是秋深季節,未免有寒氣從地底散發上來,南歌躺下試了試,起身又從櫃子中拖出一床錦被來鋪下。
原本等著看南歌笑話的呂嘯天,見南歌根本就沒打算到床榻上來,不由黑了臉自床上坐起來,看南歌一層層地往地板上鋪被子,狠聲道:“有床不睡,深更半夜你弄什麼老鼠窩?”
“哦,床歸你,我在地下睡就好。”南歌卷了卷身上的錦被,翻了個身,麵向窗外。
呂嘯天心下頓生挫敗感,心想南歌還是嫌棄如今的自己。撐起來的精神勁,立刻萎靡下來,躺在床上不安地翻了幾個身後,忽然感覺胃裏雜七雜八的不舒服,有些想吐的感覺。
不由趕緊伸手拉出床下的痰盂,趴在床上“喔喔”幹嘔起來。
南歌剛要閉上眼目,聽他鬧騰,開始還當小孩子心性又起,原打算不理會,鼻間卻忽然聞到一股難聞的酸臭之胃,猛然轉身坐起來,卻見那家夥竟將方才吃進去的一碗稀飯,和著膽汁,統統倒了出來。
“怎麼會這麼?”南歌趕緊起來,倒了清水過去,有些不安問。低頭又見那痰盂中隱約還有著血跡,頓時想起夏晴朗所言,若再嘔血便性命不保的話,心中大驚,卻又恐呂嘯天自己看到血跡,趕緊將痰盂拿了起來,轉身送出房去。
門外守夜的兩個小宮女,急忙將痰盂接過來。
“不要讓別人看見。”南歌叮囑了一聲,想了想,又將袖在袖子裏的方子取出來,對其中一個叫青竹的小宮女道:“吩咐廚下按方子煎一碗藥湯來,要快。”
青竹低頭掃了一眼手中接過來的方子,見上麵寫著川樸、枳殼、香附、砂仁、烏藥等用來止血的藥材,頓時明白平西王的病情出現了反複,趕緊一路小跑了往守在廚房旁邊的小四住處敲門。
“四爺,四爺!”
“怎麼了?”小四擔心南歌一個人應付不了犯酒癮便發狂的呂嘯天,便以小姐身體不適,需要侍候小姐膳食調理身體的名義留了下來。
夜裏原本就不曾睡安穩,此時突然聽見青竹叫,知道定然是發生了緊急事情,燕絕急忙一個翻身從床上和衣跳起,開門問:“發生什麼事情了?”
“長公主突然交給奴婢一張止血的方子,讓奴婢去尋了藥材趕緊煎了端去,奴婢擔心王爺病情反複,且剛剛看痰盂中有……”青竹小聲道。
燕四接過方子掃了一眼,見是夏晴朗的筆跡,知道定然是夏晴朗擔心呂嘯天再次嘔血預先寫下來備用的,急急上下掃了一眼,琢磨了幾味藥的劑量,趕緊回身從備好的幾個藥櫃子裏抓了藥材,也不稱量,隻在手中掂了掂,便直接投進藥爐。
若燕四不在,就算有了方子,如今京城之中夜禁,青竹也很難在半夜的時候叫開醫館的門取了藥來。所以青竹一接了方子就趕緊叫醒燕四。
添水生火熬藥,這在燕四來說已經相當專業熟練,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將頭遍的藥汁熬了出來,想著呂嘯天病情等不得三遍藥汁彙總煎熬,急忙將藥湯倒進銀壺,擱涼水中攪涼,吩咐青竹速速送過去。
“苦……”呂嘯天接過藥碗隻喝了一口,便將眉毛擰成了麻繩。
“苦也得喝!”南歌看不得呂嘯天嘰歪模樣,直接奪過藥碗道:“張嘴!”
啐,這瘋婆子,還以為當了公主轉性變成賢妻良母了呢,誰知道竟然還是母老虎一個……
被強行灌了一碗苦藥水的呂嘯天,老老實實縮進被窩裏繼續呼覺。
南歌被他一驚嚇,早就沒了睡意,坐在錦被上盤膝坐了,按照蕭恨水所給秘籍中的心法開始修煉。
剛進入冥想階段,忽然感覺有人靠近,穿著薄衣的身上驟然一暖,似乎有人給自己披了一件外衣在背上。然後,是捏手捏腳走路的聲音在床榻處消失。
故意裝著不知,等到床榻處安靜下來,睜開眼看去,卻見呂嘯天已經躺好在床上,閉著眼,嘴角噙著一絲笑,樣子很像是睡熟了。
南歌心中不由暗自歎息了一聲。直到回到平西王府,回到這所院子,她才明白,無論怎麼勉強自己,無論呂嘯天怎樣對自己好,內心深處卻根本就排斥他對自己的靠近。
心中煩悶,不知道日後到底該怎樣處理自己與呂嘯天的事情,難道等他的病好了,自己還是要堅持和離?隻是蕭恨水,經過這件事情,他還肯等自己麼?
窗外傳來呼呼風聲,想此時的漠北已經進入隆冬,蕭恨水此去,也不知道一路可否順利。天寒地凍的漠北,風冷如刀,他的身體屢屢受創,不知可經受的住那漠北的苦寒……
南歌站起身來,麵對窗戶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因為心中恍惚,便未曾注意,那件披在背上的衣衫已在不知不覺間滑落在地上。
呂嘯天微睜了眼目瞧見那堆在地上的衣衫,臉上神色不由沉了沉,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在心底升起。似乎那穿著雪色衣袍的女子,隨時會從自己眼前消失。
天色微明,有不知寒冷的鳥雀早起在院子上空鳴叫盤旋。
南歌本想趁著呂嘯天未醒,一個人到院子裏去走走,誰想剛剛拉開房門,就見莫玉蓮穿著一身素樸的淡綠色儒衣,端著洗臉的銀盆,神色恭敬地立在房門外,見南歌推門出來,急忙在門邊跪下,小心翼翼,細聲嬌語道:“妾身來侍候王爺公主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