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有半晌沒有返過神來,掃了一眼躬身在後的幾名宮女,見幾個人手中雖捧著洗刷的用具,卻被莫玉蓮擠到了後麵,逐不在意地笑了笑,對莫玉蓮道:“你進去吧,王爺可能也要起來了。”
自己不看莫玉蓮臉上瞬間綻放的驚喜之色,就著青竹手中的玉盆,洗了手,淨了麵,又用楊柳枝沾了潔牙的鹽分漱了口後,方和藹樂色對青竹道:“昨天晚上當值辛苦你了,今天白天,你就去好好休息吧,這裏不用你侍候了。”
“是,奴婢告退。”青竹本身亦是天水宮的人,因為在天水宮就位分不高,一直被人當奴當婢慣了,從沒有人管她辛不辛苦休息不休息,此時聽了護國長公主體貼溫柔的話語,心下忽得一暖,卻又是個不善於拍馬溜須的人,臉色平靜地躬身退去。
剛在院子裏走了不過兩個來回,就聽旁邊院子裏傳來嬰孩大嗓門的啼哭聲,南歌唇邊不由綻露一絲笑意。定然是雷破那個小家夥起床了。
凝香苑與雷破如今所住的小院子之間隻隔了一個月亮門。
把門的小宮女剛要往屋子裏通報,南歌卻笑著擺擺手。
推門進去,就見喚著賈氏的乳娘,正手忙腳亂地將那嚎哭中的小祖宗自小床上抱起來,解開衣襟,將有些發黑的乳頭急急塞進雷破的嘴中,一邊塞一邊拍著雷破有些不滿地嘀咕。
“真是的,昨兒半夜吃了一會,今兒天不亮就又嚎,乳汁都讓你吃光了,我家翩翩吃什麼……”
“賈氏,你若是不樂意做破兒的乳娘,本宮不勉強你。”
這賈氏是雷破的娘舅青均瑞特意從青州送來的,說是人老實可靠,又能吃苦耐勞。本來南歌已經為雷破找了兩個乳娘,可考慮到賈氏是雷破娘舅送來的,便辭了那倆乳娘,獨留下賈氏,此時聽賈氏的話,頓時心中不悅。心想雇你來做乳娘,你竟然不能管孩子飽,那要你這乳娘還有何用?
賈氏一聽,頓時著慌了,急忙將雷破放回小床,連敞著的衣襟都來不及掩,趕緊給長公主跪下,哭著求道:“請長公主殿下莫要賜了奴婢,奴婢家鄉遭災,如今一家子落戶京城,全仗著奴婢做乳母賺銀子養活那一家老小……”
賈氏的話還沒說完,失去飯袋的雷破眨巴了幾下眼睛後,猛然醒過神來,咧開嘴,“哇哇”嚎叫起來,嗓門之大,簡直就像個小狼崽子一樣。
南歌剛伸手把小家夥抱起來,沒想到小東西誤會是乳母抱他,兩隻小手極準無比地抓住南歌胸前隆起的地方,張開小嘴就去啃。
天哪!這孩子……
南歌大窘,急忙用手隔開小家夥的嘴巴,胸前衣衫卻已經雷破口中流出的口水給潤濕了一片。低頭瞧見白色的衣衫,濕了的地方透出裏麵鵝黃色的抹胸來,南歌的臉騰地飛起一片紅霞。
趕緊對賈氏道:“你先起來,將小少爺喂飽再說!”
賈氏一聽,慌忙從地上爬起來,往旁邊淨了手,接過南歌手中的雷破。
見她這般情況下也記得保持潔淨,南歌倒對這賈氏有了幾分好感,心想聽她的意思,該是家中還有自己的孩子,一個人喂兩個孩子的確辛苦了些。
“你不想丟了這乳娘的工作,便要好好侍候小少爺,不過,既然你乳汁不夠,我就再為破兒尋兩個合適的乳母來。”
“求公主寬恕奴婢,奴婢知錯了,奴婢以後再也不會偷偷去喂自己的女兒了,奴婢的奶夠小少爺吃的,求公主殿下不要再找乳母。”
懷中抱著那個死命吸著乳頭不放的雷破,也不法向長公主跪求,賈氏急得差點要哭了。
南歌開始不解賈氏為何會如此驚慌,略略一思索,頓時明白,這賈氏是擔心自己克扣她的工錢啊。剛想說工錢與從前一般,又怕這賈氏騙了自己,一個人喂兩家的孩子賺錢,不由搖搖頭道:“你不是還要喂自家的孩子嗎,破兒又太能吃……”
“公主殿下,奴婢那個已經四個月了,奴婢讓家裏人熬米糊給她吃就好。奴婢今後一定專心專意哺育小少爺。”
“四個月?四個月的孩子怎麼可以就斷了奶?這樣吧,你把孩子讓家裏人送來,我讓人單獨給你騰出間屋子來,供你母女居住,工錢我照以前給你,但乳母我還要再請一個,畢竟破兒食量越來越大,光讓你一個人喂,隻怕你也受不了。”
南歌瞧這賈氏的模樣,不像是耍奸使詐的人,不由歎了口氣,給以安撫。
由賈氏,忽又想到江南數萬災民,若是今年冬天江南再遇上寒冬的話,不知要有多少百姓凍餓而死。
坐下來略略向賈氏了解了青洲的災情,才知道青州因為緊靠著渭河,每年幾乎都要遭遇一場洪水。
渭河不治,江南水患便難以控製。
南歌思慮著如何治理渭河的事,又想著得讓皇帝哥哥下旨賑災,低著頭正往自己的院子行走。前麵驀地傳來青碧的聲音。
“長公主殿下,大司空錢學禮的夫人錢趙氏帶了女兒來王府做客,老夫人請殿下往花廳一行。”
“哦?”大司空錢學禮的家眷?這錢學禮乃是朝中重臣,司空一職專管大楚天下水利土木工程建設,相當於現代的工程部部長。南歌腦中正想著是不是趁著冬季幹旱清理渭河淤泥,整修渭河河堤,以預防明年的水患,聽這大司空的家眷突然出現在平西王府,急忙含笑行去。
“長公主殿下駕到!”
未等進大廳,守在門前的內侍趕緊向裏麵唱喝。
隨著那內侍尖利的喊聲,一位貌相端莊穿著二品誥命夫人服飾的中年婦人,及一名二八芳齡的美麗少女自大廳中迎了出來。少女穿著身粉紅色的仕女裝,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加之身上披著件銀泥鬥篷,更顯得美麗不可方物。
“臣妾錢趙氏攜女芳菲拜見長公主殿下,殿下千歲千千歲!”
“啊,錢夫人快快請起!”南歌趕緊幾步上前,將那錢趙氏自地上扶起來,又伸手去攙扶那嬌美的少女。“錢小姐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錢芳菲聽南歌聲音清朗,行事豪爽,不像印象中那些高門貴女的傲慢舉止,頓時心生好感,微微撇了眼目偷偷望去,卻愕然發現長公主胸前的衣衫似被什麼浸濕了一片,看長公主的樣子應該是不知道這狀況,見長公主扶她起來後,似乎想抬腳往大廳中,錢芳菲急忙擋在南歌身前福了福道:“長公主殿下,芳菲有一事想單獨請教長公主,能不能麻煩長公主給芳菲這個機會。”
“啊,芳菲姑娘有什麼事情?”南歌見這女孩兒忽然擋住自己,心中隱隱有些不悅。想起這幾天京城之中流傳著皇上要選妃的傳聞,猜測這錢芳菲八成也是動了這個心事,想從自己這裏打開缺口。
“能不能請長公主借一步說話?”錢芳菲故作害羞狀地將目光往一叢冬青樹後瞟,顯然是示意長公主能借那個地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