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練好這曲子,南歌十個手指都磨出了血皰。僅僅用了兩天時間便能將曲目順利彈出來,這對一個從來不曾接觸過音律的人來說,實為難得。
隻因為夏晴朗說,呂嘯天發作時若老用藥物或點穴讓其昏睡,將不利於呂嘯天病體的康複。南歌便想“清心普善咒”既然能淨化人的欲望,想來會對呂嘯天有些作用。於是專門請了佛門高僧教授此曲。
此時南歌平心靜氣後的彈奏,果然有了效果,呂嘯天先是狂躁,漸漸被南歌專注的神情,南歌手下箏音吸引,瞧著南歌潔淨聖雅的側影,南歌對挽救自己所做的努力,心中難耐的酒癮,忽然在那刻骨銘心的感動中減輕了許多。
“南歌,謝謝你能回來……”
一曲終了餘音嫋嫋,呂嘯天心情平靜了下來,一雙曾經躁狂駭人的眸子裏此時閃閃爍爍有亮光閃現。掙紮著自床榻上坐了起來。南歌剛要起身去攙扶,不想呂嘯天一臉堅決地搖了搖手,搖搖晃晃自己自床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到南歌對麵盤膝坐了,輕聲道:“給我一點粥,我餓了。”
嘯天餓了!他竟然知道餓了!
南歌驚喜之餘,激動地趕緊起身去拉開房門,急忙讓青菊拿了夏晴朗留下來的方子,往院子裏的小廚房去為王爺熬藥膳粥。
呂嘯天的眼睛隨著南歌的起身,視線忽然落在南歌紅腫的指尖上,那隻拉著白紙門扇的手,手指離開扇葉上的紙麵時,隱約在指上印了三朵梅花。
“南歌,你手指怎麼了?”呂嘯天一把將南歌的手捉在手裏。
看著那紅腫不堪的十個手指,再望望眼前橫著的古箏,呂嘯天心疼地險些落下淚來。
“南歌,對不起,因為我……讓你……受苦了……”
“沒,沒事,是我自己笨,不知道這個可以帶護甲……”
被呂嘯天如此對待,南歌有些不太自在,急忙將手自呂嘯天手中抽了出來,有些緊張地拽了半天衣襟,忽然低聲道:“你要把酒戒了,你如今身體這麼不好……”
“嗯,我知道……”
呂嘯天懊惱自己的無用,無力地垂下頭來,心底忽地煩躁又起,剛要用手去撕扯頭發,猛然想到南歌就在自己麵前,強自壓製住那股子想喝酒的焦躁,狠狠握緊拳頭,多日來未曾修剪得指甲,狠狠刺進掌心。
借著掌心傳來的疼痛,呂嘯天努力保持自己頭腦的清醒。
“你?你手掌怎麼流血了?”南歌驚詫地看著一滴滴鮮血自呂嘯天掌心中滴落在地板上,剛要去扒呂嘯天的手,防他自傷,門外忽然傳來青菊嗒嗒的敲門聲。
“小姐,粥熬好了。”
“哎。”南歌趕緊開門接了,吩咐青菊不必守在外麵,忙了一天,隻管到隔壁去休息,有事會叫她。
放下食盤,將裏麵一份粥,四樣清口好消化的小菜一樣樣擺上桌,又去拿了幹淨的麵紗與止血的傷藥,過去跪坐在呂嘯天身邊,將呂嘯天將手藏在袖子下不肯拿出來,忽然用命令的口吻低喝道:“把手給我!”
仿佛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呂嘯天低著頭,咬著唇,慢慢將手自袍袖裏伸了出來。
略顯青白的掌心上,一個個指甲戳出來的洞,正汩汩地往外冒著血珠。
南歌恨恨地白了呂嘯天一眼,急忙將手中盛放著傷藥的瓷瓶傾倒,將裏麵的傷藥一彈一彈,撒落在那些傷口上,又取了麻布,快速地包紮起來,分別在手背上打了結,這才將粥碗放在呂嘯天的眼前。
柔聲哄著道:“快些吃吧,一會粥要涼了。”
似沒料到南歌會如此關心體貼自己,呂嘯天的眼中漸漸凝集出淚水。
因為酗酒,竟被老娘派人用馬車送出家門的一幕頓時浮現在眼前。
“找不回南歌,你也就不用再回來了!就當娘沒養你這麼個沒用的兒子!”
娘親惡狠狠地話語灌進耳內,那個時候的他隻管將酒往嘴裏灌,被人抬出門的時候,他還是醉著的,等他醒來自己已經躺在離七星小築不遠的流晶河畔。
因為身上沒有帶錢,他便用腰間的玉佩換了酒喝,誰料想竟然會被幾個地痞盯上,當他再次喝醉了酒失去知覺時,不但被搶走了衣服,就連鞋子那幫人也沒放過。
還是附近一個撿糞的老大爺看他可憐,回家找了身破衣服破鞋給他穿。
看著水中倒影的那個肮髒乞丐的模樣,呂嘯天幾次想跳進水裏一了百了。卻忽然抬頭看到不遠處的七星小築,想到此時住在小築中的妻子南歌。
是啊,南歌!這一輩子,他自感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南歌,即便要死,他也想再看南歌一眼,看到她好好的,看到她開開心心的……
沒想到南歌不但不嫌棄他,竟然還親自陪著他回到王府……
右手有些哆嗦地拿起勺子,挖了滿滿一勺粥,猛然倒進嘴裏。連咀嚼都不曾,直接和著眼淚吞了下去。再挖,再吞,這粥是什麼味道,那被烈酒燒壞了味蕾的舌頭已經辨別不出滋味來了。
“慢點吃,要細嚼慢咽,來,吃一點點黃瓜吧,這個敗火,好消化。”南歌瞧著呂嘯天低著頭,狼吞虎咽的模樣,隻感覺對方好像自己的一個小弟弟,需要關心,需要疼惜,需要教導。
是啊,這家夥可比自己小著三歲呢,不是弟弟又是什麼。
南歌微微笑著,一雙明亮的眼目中,此時盡是對呂嘯天弟弟般的寵溺與疼惜。拾了筷子,一點點將小菜撿進呂嘯天手中捧的粥碗裏。
南歌撿一點,呂嘯天就就著稀粥吃一點,往日裏難以下咽的飯菜,此時忽然吃出了香甜的味道,竟不知不覺將一碗粥吃的幹幹淨淨。吃完了,似意猶未盡,將碗緩緩伸給南歌,舌尖不經意地在薄唇滑過,抿了抿道:“還要。”
“嘯天,今天就吃這一碗,吃多了你胃受不了。”南歌將那碗一把奪了過來,沉著臉,不看那家夥此時滿臉滿眼的委屈不甘,隻管動手將碗筷收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