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1章 酒丐(2 / 3)

南歌瞧見,眉頭不由皺了皺,想到舒展翅要在這園子裏住上一段時間,急忙喚過七星小築中負責雜事的內務總管太監楊順,讓他務必派人最近抓緊時間在這池邊四周裝好護欄。

剛好今日未曾喂過魚食,那些鯉魚一見有食餌在水中晃動,紛紛爭前恐後地追逐食餌吞食起來。

於此一來,倒顯得燕趙與舒展翅多會釣魚似地,不一會竟然釣了慢慢一桶金紅色的大鯉魚。見兩個人爭先恐後地往池子裏甩竿子,南歌不由氣得笑罵:“你們是不是今日要把我這池塘裏的鯉魚給斷子絕孫啊?有本事的就學薑太公,別用魚鉤!”

“嘿,姐,你可別說,這麼釣法實在有些無趣。我就用竹竿,無塵,給爺削根尖頭的竹竿來!”

竹竿在手,便如手握標槍,瞅著水中鯉魚上浮去吃老燕趙釣線上上的餌料,舒展翅手臂一抖,竟一竹竿穿住了三四條大鯉魚,瞧老燕趙鉤兒上的餌料被吃掉,卻一條鯉魚沒有釣起來,舒展翅美得拍著椅子哈哈大笑起來,連連對燕趙老頭豎小指,氣得老頭兒也扔了釣竿,讓小四照方抓藥整了一根尖頭竹竿,對準池水中的鯉魚就穿。

奈何這鯉魚受了驚嚇,再不像先前那般竄出水麵來搶食,老爺子忙活了大半天,愣是一條鯉魚沒串到,還不小心踩了一腳的池水。

舒展翅那個樂啊,直到南歌過來替他擦汗,才捉住姐姐的手止了笑聲,看著姐姐,忽然低聲呐呐了幾句。

“從來沒這麼開心過,還是姐姐這裏好……”

是啊,這孩子可能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在人前暴露出這麼淘氣好玩的一麵。南歌用溫柔寵溺的目光看著弟弟,伸手奪下這家夥手中的竹竿,笑著道:“好了好了,再玩下去,隻怕爺爺要跳下池塘去捉魚了。”

上百條大鯉魚,整個七星小築上上下下的人在這日中午都得到一頓鯉魚大餐。

七星小築除了八棟主樓,前麵院子裏沿著大門兩邊各有一溜下人和侍衛居住的平房。

此時靠近後院的一棟平房內靠窗躺著被燕趙帶進來的那個乞丐,乞丐腿上的傷已經上了藥包紮妥當,身上被同房的丁六幫忙給大約清理了一遍,換了身幹淨的青灰色布衣,那頭汙穢的頭發,也被丁六用皂角洗了三四遍,直到那股子臭味淡了,丁六才罷了手。

等丁六忙活完,往廚房領來一盤紅燒鯉魚,和四隻白麵饅頭擺在那乞丐麵前時,誰想那乞丐看也不看,沙啞著聲音道:“給我一壺酒!”

“哈,你原來不是啞巴啊?成,燒刀子酒喝不,哥這就有燒刀子酒。你現在腿上有傷還不能當值,等過些日子,腿傷好了,就不能隨便喝酒了。喝酒容易誤事,雖然長公主對下人寬容,但最近那個什麼逍遙侯逃獄,整得京城四周都不太太平,咱吃得是主人家的飯,就要好好給主人看護好院子。”

說著話自己床底下拖出一個酒壇子,剛拍開泥封還未來得及往青花瓷碗裏倒,就被那乞丐一把摟了去,雙手抬起酒壇子,將那酒水直接往口中傾倒。

咕咚咚的灌酒聲,驚得丁六目瞪口呆!

丫的,那可是燒刀子酒,吞進口中,便如刀子刮般火辣辣的灼痛喉嚨,這家夥竟然喝起來像喝白開水一樣。嗨,竟然還光喝酒不吃飯?

負責照顧這乞丐的下人叫丁六,一見乞丐不吃,自己拖過來,撲哧撲哧將一尾鯉魚吃的精光,吃完再看那乞丐已經將一壇子燒刀子酒喝了個底朝天,臉上也不知是酒是淚,隻聽嗬嗬嗬的怪笑從那人嘴中發出來。

丁六皺著眉頭看著這人的大胡子,老感覺有些奇怪。

看這人的年紀,怎麼也不該長這麼一叢胡須,清洗了一番穿上下人青色布衣後,人看著除了有些瘦,倒也是個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的小夥子,怎麼就將自己糟踐成先前那麼一副鬼樣子?

“小兄弟,我說你把你那胡須剃了算了,哥我都三十多了也沒留你那麼長的胡子。再說你就算留,也修理修理,別整得就個鳥窩似地,走出去給咱七星小築丟人……”

話未說完,卻聽得對過床鋪上傳來呼嚕嚕的打鼾聲,感情那年輕乞丐竟然喝醉了酒睡了過去。

下午,丁六被總管楊順公公叫去內院幫忙給荷花池子四周豎木柵欄。

丁六是七星小築的花匠,整樹剪枝修柵欄,雖然都是手到擒來的活,但對付那麼一大片荷花池子,那些幫忙的太監又無能的很,害得丁六忙活了整整一下午,累得晚上吃了飯,直接挺在床上呼呼大睡。

夜半時分,那受了傷的乞丐卻自床上慢慢坐了起來。

輕聲叫了丁六聲大哥,見丁六沒有反應,竟起身從床上下了地,那條綁著繃帶的腿除了微微有一點瘸之外,竟然行動靈敏地兩步來到丁六的床前,似不放心丁六,手指一伸,直接點了丁六的睡穴。

悄無聲息地開了門,人影一閃就順著牆邊往後麵摸去。

七星小築的前院與後院之間並沒有嚴格的區分,隻是對著大門的地方有一排鏤空的花牆,其他的地方便是茂密的竹叢作界。

那乞丐剛剛摸進竹林裏,還未等走上兩步,不想竹林裏轟地一聲彈起了一張大網,緊接著銅鈴大作,原本無人的竹林眨眼間閃出一隊手執武器的侍衛,那侍衛紛紛抽刀在手往繩網圍了過來。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抓錯人了!”乞丐先是一驚,緊接著在繩網裏沙啞著喉嚨邊叫邊掙紮。

火把瞬間點燃,一名叫張衡的侍衛認出此人是白天的那個新來的乞丐,不由對著繩網踢了一腳,喝罵道:“叫什麼叫?深更半夜鬼鬼祟祟還敢說爺們抓錯了人,說,你到底是誰?到七星小築來是何居心?”

“我,我是到竹林裏方便的……”乞丐挨了一腳,眉頭緊皺,一雙眼中怒氣氤氳,卻因著想繼續隱瞞自己的身份,強忍下了心頭的那口惡氣。

“方便?屋子裏有茅桶,再說你還用跑這麼遠來興方便?趙炎,你去丁六屋裏看看,看丁六如今怎樣了。”

張衡是蕭恨水派來的,最擅長布置機關,這院子中的竹林裏除了林間小路,幾乎到處布滿了各種機關。乞丐一從屋子裏出來就被善於跟蹤的趙炎躡上,此時見網住了這人,趙炎急忙去看丁六。

話說丁六也非尋常花匠,原本暗中負責監視這乞丐,沒想到一時因為勞累睡過去著了乞丐的道,等趙炎去看時,還在呼呼大睡呢。

“你點了丁六的睡穴?”張衡盯著那被抹肩頭攏二背綁在一株大柳樹上的乞丐,手中的生牛皮皮鞭摔在空氣中啪得炸起一聲脆響。

“沒有。”乞丐依然否認。

“還敢嘴硬!”

張衡殺氣騰騰,一鞭子抽開了乞丐胸前的衣服,在那傷痕累累的皮肉傷又添了一道恐怖新傷。

乞丐不由悶哼了一聲,始知道眼前這幫子並不是普通的護院侍衛,乃是身上帶著地獄氣息的北大營殺神。

“說!你到底是什麼人?受誰的指使?”

非常時期,逍遙侯一黨還未全部伏法,作為七星小築安全工作的負責人,張衡可一點不手軟,手中鞭子在話語問出時,已經照著人體薄弱處抽出了好幾鞭。

每一鞭下去,便撕裂衣衫,帶起一片皮肉。

乞丐顯然沒想到這殺神會對自己下這等狠手,實在忍受不住時,忽然開口道:“停!你還沒有資格知道我是誰!讓你們的護國長公主來,我才會告訴你我是誰!”

“嗬嗬,小子,長公主是你這等人渣可以隨便見得嗎?敢說我沒有資格!”

“啪”又是一鞭子!

這一鞭子狠狠抽在乞丐的胸前,鞭子的尾梢從乞丐的左眉頭抽到右下頜,原本那蓬鬆的胡子一下子被抽落了半搭。

“嗬嗬,原來竟然戴了假胡子,粘得挺牢靠的嗎,丁六給你洗澡竟然也沒有洗下來。”

張衡一見抽下了假胡須,上前一把將乞丐正個胡子給抓了下來。

“啊!你個混蛋!本王不會饒了你!”

眼見容顏暴露,再也偽裝不下去,被扯痛了的乞丐猛然大喝出聲,再也不是先前的沙啞聲音。

這聲音,這樣貌,怎麼,怎麼有些像平西王呂嘯天呢?

張衡是見過平西王的,見眼前這人遮住大半個臉的胡子一去,除了臉型較平西王要長瘦一些外,那眉毛,那眼睛,倒是與平西王十分相近。

“你是?”

越細瞅,張衡越是心驚,待看到那雙淩厲的眼目中射出熊熊怒焱,似要把自己給煮了一般,張衡心中怦怦如鼓敲,手中的鞭子下意識中圈成一團掖回腰裏。

話說,這位若真是平西王該怎麼辦?可是,堂堂平西王想進自己王妃護國長公主的行院也不用喬裝成乞丐的模樣吧?

“趙炎,你去找一下四爺吧。”

剛巧燕四爺燕絕此時留在七星小築中未走,張衡與小四相熟,心想此時夜半,既不能驚動身體不佳的長公主殿下,也不能驚動前來養病的相王,隻能先讓燕四爺過來瞧瞧,看看此人到底是誰。

從審問的地方到燕四居住的小樓很有一段距離。趙炎也看出那乞丐身份似乎不一般,心下焦急,一路拔足飛奔,頓時驚動了旁邊樓中的舒展翅。

“無塵,你去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舒展翅擔心是有什麼賊寇闖進七星小築,不由自床上輕喚了一聲。

“是,屬下這就去看看。”守在外間的無塵聽到王爺命令,急忙轉身下了樓。剛好看到小四一邊匆匆忙忙穿衣服,一邊跟著趙炎往前院走。

“四爺,真是不好意思,這麼大半夜地將您驚動起來。”張衡客氣地對燕四拱了拱手。

“到底是怎麼回事?”一路上聽趙炎說那乞丐是假扮的,小四就吃驚非常。此時見那人被綁在樹上,身上已經讓皮鞭子抽得皮開肉綻,不由對張衡的狠辣手段心有餘悸。

“這人自稱自己是王爺,我怎麼瞅著有些像……”後麵幾個字,張衡將聲音壓到隻能燕四聽到的耳語。

什麼?這家夥像平西王呂嘯天?小四一聽,也大吃了一驚。

心想不可能吧?呂嘯天那家夥自己又不是不熟悉,不可能會認不出來。而且這乞丐這麼瘦,呂嘯天卻壯得跟頭牛似的。

不信歸不信,小四還是從旁邊人手中接過燈籠,提著燈籠走上前來。

當他看清燈光下那一張清瘦得如同刀削的麵孔,那雙憤怒得野獸一般發狂的眼睛,頓時驚得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啊地驚叫了一聲後,手中一鬆,頓將那燈籠摔落在地上。

“四爺……”張衡顫顫巍巍叫了一聲。

此時的張衡,見燕四震驚之下失手摔了燈籠,頓時給嚇得腿都軟了。

話說這位不會真的是平西王呂嘯天吧?那可是護國長公主的夫婿,皇上的妹夫,自己剛剛一頓鞭子將人抽得皮開肉綻,若是真是那位,自己豈不是馬王爺頭上動土,嫌命長了嗎。雖然今日是誤會造成如此局麵,但若這位日後起了報複的心,就是定國侯也保不下自己來。

“啊,這人是我舊日的朋友,你將人帶到我樓上去好了。這事我會處理好,你就不要再驚動其他人了。”

看著呂嘯天周身恐怖的鞭傷,燕四為了保住張衡隻能暫時不承認呂嘯天的身份。

張衡一聽,心裏頓時有了數,趕緊陪著小心,笑嘻嘻地上前給那位周身怒火噴張的人鬆綁,並誠心誠意地道了歉,稱最近京郊不太平,一切都是誤會雲雲。又趕緊指揮趙炎等人攙扶起人來,將人小心翼翼送往燕四的樓上。

尾隨在後的無塵,見人被燕四帶回自己住的樓上,便返身去向相王舒展翅回稟。

“爺,是白日裏被燕老爺子馬車撞傷的那個乞丐,好像夜裏小解誤闖了布了陷阱的竹林,被張校尉給揍了一頓,人已經打成重傷,被四爺帶回樓去醫治了。”

無塵隻遠遠跟了,加之夜間光線不明朗,並未看清那乞丐的長相,其實就算看清,任他想破天也不會料到,那個瘦得不成樣子的乞丐竟然會是當初意氣風發的平西王呂嘯天。

相王聽被小四接管了去,便放心地笑了笑,道:“小四可是隻成了精的小狐狸,做事向來有分寸,有他在,斷不會讓壞人混進來。好了,都睡吧,這大半夜的,可別將姐姐給鬧醒了……”

樓內燈光一滅,一直關注著這麵動靜的燕四頓時舒了口氣。抬手小心翼翼關上窗子,返身正對躺在竹榻上的呂嘯天坐定,看著呂嘯天此時的模樣,一邊動手幫他處理身上的鞭上,一邊不由皺眉不解地問:“皇上不是沒將你平西王的頭銜給擼了嗎?你怎麼混成這麼一副淒慘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