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與夏克並行,此時他們已經通過特拉利,向著利默裏克行進。夏克還想再抱怨幾句,眼睛騰地一亮,快步向前跑去。“帕特快來,商隊裏居然還有積木商!”
一塊塊大小各異、奇形怪狀的木頭塊躺在木質敞口箱裏,箱子被放在獨輪車上推著。這是發軔於近代的新式工藝積木。它們大約有近四百種形狀,大部分木塊有凹凸槽以供連接。不同形狀的組合將形成千姿百態的木像。中等的手工人用蠟或膠將不同木塊固定在一起,而登堂入室的大師可以通過搭配做到完全不使用粘合物,成品卻很堅固。無論是作為組裝玩具還是藝術木像,這種積木都是大受歡迎。
這些積木屬於商隊中的工藝品商人普林尼。騎在馬上的普林尼看到隊中的騎士候向他走來,便摘下他的圓頂寬簷禮帽按在胸前,說道:“蘭頓爾斯先生,向您問好。”夏克手撫上頸下的黑蝴蝶結並點頭致意。隨後夏克目光轉向坐在載滿茅草與陶器的排車上。工藝品商人的兒子正在搗鼓一個已經接近完工的積木木像。十二三歲的男孩白淨的手把弄著一隻四十幾塊積木組成的牛。他一隻手上攥著一隊尖角形和柱形接合成的牛角,但是不知道怎麼樣把最後的這兩個零件裝上去。
“打擾了,我可以參與進來嗎?”夏克輕聲問。男孩看了下夏克,想了想說:“你隻能說,不能碰。”夏克笑著說:“當然。”然後側身坐上排車。“我是蘭頓爾斯,你叫什麼?”“普林尼。”“小普林尼,你看到了嗎,牛角下麵接合用的凸出陷下去了一圈,而凸出比牛頭上的凹陷大,說明要先把牛角安進去再完成牛頭。”
小普林尼鼻子一皺,搖搖頭說:“如果拆開牛頭,那前麵的時間就白費不少,還要再用一次白膠。”夏克把頭一低,視線與小普林尼平齊,然後開口道:“可是如果不拆開牛頭,這就陷入了死局。寧肯多走些彎路也要實現最初的目的,不是嗎?沒有修正先前錯誤…不,是推翻先前小的成就的勇氣的話,成就也就止於此了。”“那……你幫我?”“當然。”
……
綠島東西寬約275公裏,商隊走走停停,一天可以趕30公裏路,要走大約一個月的時間,夏克樂得整天蹭在排車上,看看書,和來自各地隨隊的人交談甚歡。一晃半個月過去,商隊通過了瑟勒思,沿著一條香農河的支流去往佩基小鎮交割部分貨物。這天中午,商隊停駐開飯。麥子搗碎加入水攪拌,最後碗中的是白乎乎的麥糊。家境不好的人家常常這樣吃食,一便士或者8銅幣可以買到近6斤小麥,這樣弄成麥糊足以讓一個人吃三天。商人常告誡外來從者的話就是:“依附商隊就別想吃得好,能免費吃飯就不錯了。”——但是不包括貴族及其子弟,哪怕是王國境內最窮的男爵之子。
夏克遠遠看見阿斯隆子爵家三小姐隊伍的副護衛官提著幾隻野兔走回來。“桑加大哥,技術不賴嘛。”高大挺實的騎士桑加把兔子扔給自己的下屬,“快點剝皮下鍋。”哪怕一人隻能分到一兩塊肉,也讓吃麥糊的旁人羨慕不已,更何況是和兔肉一起入肚的黑麵包了。
夏克吃完又和桑加騎士假摔了幾手,看見小普林尼在應付一個零散買主便走了過去。普林尼的積木都是賣到內斯城,但他不拒絕停駐時零散的買家來買,畢竟零買利潤大。
“這個107號積木我要兩個。”買主是個胡子像瘋草一般亂長的漢人,眼睛幾乎不會轉動卻冒著其他商人眼球骨碌碌亂轉時才有的銅臭光澤,夏克下意識由他想到了那些擠兌自己父親請宴送禮的商人,心裏不由一堵。
“一個12銅幣,或者收您一個半便士。”小普林尼看到他父親寫的“107號,13銅幣”的木片,開口說道。小普林尼處在商隊中後方,此時老普林尼應該在和其他商人在最前麵用餐。買家也看到了木片,他四下瞅瞅,發現了小普林尼一個小孩在當家作主,他做出嚴肅並且不耐煩的表情說:“一個12銅幣?那就兩個20銅幣!”
小普林尼被他突然變化的表情和語氣唬住了,懵懵然咬下嘴唇,眼看要答應,這時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他順著手看去,夏克臉上掛著那種“大陸標準”的“騎士微笑”,夏克的吐字刻意控製得十分清楚:“一個12銅幣,共24銅幣,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