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珍珠27(3 / 3)

老四答應著,他的手腕顯然已經接好了。他心有餘悸地看了付紅玉一眼,看到她嘴裏被塞了布條,手腳也被捆住,這才放心地用手裏那把鋒利的手術刀一寸一寸地劃開了方有為的胸膛……

付紅玉不忍再看下去,隻得閉上了眼睛。

六、無心人

事情好像沒那麼簡單,執刀的老四突然間發出“咦!”地一聲驚歎。付紅玉連忙睜開眼睛,一直波瀾不驚的麗姐也一下子撲上前,一臉驚恐地盯著手術台上的方有為,那表情不亞於見了鬼。

透過方有為胸前的那道新切的血口子,付紅玉看見那裏麵根本就沒有心髒!他竟然是個無心人!

這是怎麼回事?一個人怎麼可能沒有心?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半晌,老四才回過神來,他從一個玻璃瓶子裏用鑷子鉗出了一菜籽大小的東西放在了方有為的傷口上。“菜籽”見血後便迅速變長變大,最後緊緊地粘在了胸口上,形成了一個和阿正身上一模一樣的疤痕,原來這就是“米粉蟲”。

片刻工夫,方有為便醒來了,他翻身下了手術台,笑著說:“四先生很大方呀,好不容易培育出的‘米粉蟲’也舍得給我用啊?”老四的頭上開始冒汗:“你到底是誰?”

麗姐衝上前一把抓住方有為的胳膊,失態地吼道:“你到底是誰,你的心呢!難道你不知道這第十個心尖對我來說至關重要?你為什麼要來破壞我?”

方有為他盯著麗姐的臉看了半天,突然笑了起來:“林美麗,你老了!眼角已經有了皺紋,頭上也已經有了白發!”麗姐臉色大變,連忙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蛋,拚命搖頭:“不!不!我是不會老的!永遠不會!”但是隨著她的情緒失控,她的臉突然開始變形,光潔的臉蛋也開始變得粗糙。

老四一見情況不對,連忙上前來護住麗姐,他大聲質問方有為:“你到底是誰?你怎麼知道摘心術的咒語?”隻見方有為在臉上摸索了一下,撕下來一張人皮麵具,露出了一張蒼白消瘦的臉來:“諸葛四,別來無恙?”

原來他就是當天給阿正看病的胡誌醫生,老四見了他不由渾身一抖:“你是胡誌?你還沒死?!”

七、十年一夢

鏡頭重回到十年前,袁世凱死後不久,袁家的所有人便樹倒猢猻散,各自搶了一份家產便各奔前程了。作為袁世凱的第七房婕太太的林美麗,便打算再次投靠別人。然而歲月不饒人,當時她已經四十有三,自知青春早已不再,心中不由暗暗焦急。在一次舞會上,她偶然邂逅了從國外留學歸來的諸葛四,兩人一拍即合,成為了一對“搭檔”。諸葛四利用他的醫術成就和對中國玄術的研究,幫林美麗擬定了一套駭人聽聞的駐顏之術——就是用十個壯男的心尖和著專用的配方,在二月上旬服下,因為二月裏龍抬頭,是陽氣較旺盛的時侯。

就為了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取下十個壯男的心尖,他們可是費盡了心思。他們不敢在北平城裏動手,幹脆跑到一些偏僻的地方活動。

但不知什麼原因,他們很長一段時間居然沒找到合適的對象,眼看著就要錯過藥效的最佳季節了,如果再不及時動手,就必須要再等上一年,所以兩人就急了起來。那天,諸葛四在街上晃蕩,希望能物色到一個好的藥引,卻意外碰見了他的中學同學胡誌,兩人他鄉重逢都很高興,就相約著在一塊喝了一頓酒。胡誌不勝酒力,很快就被諸葛四給灌得爛醉如泥,酣睡過去,諸葛四看了他不由眼睛一亮——這不是很好的人選嗎?

也許是出於對朋友的愧疚,也許是因為初次動手的緊張,他們對胡誌的迷藥下少了。諸葛四切開胡誌的胸膛的時侯,胡誌居然給痛醒了,他大睜著一雙眼睛盯著諸葛四看。諸葛四一下子亂了分寸,居然失手將他的整個心髒都摘了下來。胡誌呆呆地看著自己那顆被朋友捧在手心裏的心髒,竟以他驚人的毅力和力氣捂著胸口逃走了。

之後,諸葛四和林美麗擔心了好多天,生怕有人上門來調查這件事,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胡誌這一走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過。

後來他們膽子漸漸大了起來,不久就如法炮製的騙到了第二個人、第三個人……

由於米粉蟲的掩飾,人們隻知道不少男人莫名其妙地得了“失心瘋”,但從來沒有人懷疑過這是人為的。

不久後,林美麗恢複了青春美貌,化名肖麗,他們一起潛回北平,以姐弟相稱。林美麗憑借著天生的麗質,不久就成功地嫁給了另一個當政要員,又成為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新貴。當然,諸葛四跟著她也沾了不少光,成為了北平一家大醫院的院長。

然而時勢多變,去年這位要員突然失勢了,兩人的風光一下子變成了泡影。加上十年過去了,麗姐的容貌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於是麗姐決定故伎重演,她準備再次找回自己的青春,再去投靠另一棵大樹。

兩人便悄悄地來到這偏遠的慶豐城,在這兒開了一家豐源米店,因為那種用來縫合傷口的米粉蟲需要大量的“百分之一米”來喂養——所謂的“百分之一”米就是一粒米隻取百分之一的精心芯,二來做個生意也能為他們賺到豐厚的資金,可保生活富足。

於是街上也莫名地多了一些失心瘋的病人……

說完這些,胡誌看了看老四:“諸葛先生,我沒說錯吧?同時,你也一定很奇怪,我是怎麼活下來的吧?”

當年胡誌從米店裏逃出去的時侯已是深夜,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有心想回家看看年邁的老娘,可又怕自己這樣子嚇著了她。最後,他竟轉到了一間棺材鋪前,他不由一陣苦笑,準備為自己買口棺材算了。這時侯,忽然有個人從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頭一看,原來是個流浪的老者。

老者雖然不是出家人,但他手裏握著一串佛珠,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胡誌。胡誌一見他,忽然覺得有希望了,低頭就拜:“老人家,請救我一命!”老者略一沉吟,從手裏那串佛珠上摘下一顆遞給了他:“吃下去!”老者的聲音不高,但很有說服力,胡誌看了看自己空空的胸膛,想想也沒什麼比這更糟的了,於是他一仰頭把那顆佛珠吞了下去。怪得是他的傷口很快就不痛了,老者又從身上撕下一些布條,幫他仔細地包紮了一下。做好這一切後,老者又說:“我可保你十年不死,你可以用這十年時間了卻了塵世的恩怨,十年後,我在此處等你。”

保住了性命的胡誌,第一件事就是回家看望老母,並一直守在母親的身邊,三年後,老母親病逝了。之後,他便開始到處尋找諸葛四和林美麗,一直找了七年。前些日子他輾轉來到了慶豐縣城,看到不少人在剃頭,這才想起又是二月了。於是他也湊個熱鬧,坐下來讓阿正剃了個頭,沒想到這一來還真的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阿正告訴他說慶豐城裏忽然有人得了失心瘋,這讓他懷疑到諸葛四已來到這裏。他本來以為諸葛四一定潛伏在某個醫院裏作案,所以走了不少彎路。直到再次看見病了的阿正,才讓他確定了米店的可疑。

這些年他作為一個無心人活到現在,其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月的初一十五之夜,他都會因為月亮的太滿或者是太損而痛到恨不得死去,是仇恨一直支撐著他撐到今天。功夫不負有心人,現在總算是找到他們了。

八、火鳳凰

胡誌說完來到室外,把手放進嘴邊,吹起了一聲清脆的口哨。隨著這一聲口哨,四周忽然響起了一片口哨聲。諸葛四和林美麗聽了,不由臉色大變。這時,胡誌低下頭去解付紅玉身上的繩索,卻不知諸葛四已經趁這當兒目露凶光地用手術刀悄悄地逼向了他。但胡誌仿佛背後長了眼睛似的,突然回手一抄,諸葛四猝不及防,手術刀竟在他自己胸前劃出了一道血痕。諸葛四見了反倒笑了起來,他輕聲說:“麗姐,別急,我有辦法了,最後一顆心不是找不到了嗎?”說完,他用力扒開了自己的胸膛,用手術刀小心地將用尖切了下來,然後他把那玻璃瓶裏所有的米粉蟲都放進了自己的傷口。

林美麗撲上前抱住他:“老四,你這是何苦呢?!”諸葛四淒然一笑,他小心地把心尖捧給了林美麗:“這些年我作孽太多,注定了不會有好結果,這樣的報應對我也許是最合適不過的了。趁著我還清醒,就讓我告訴你一句埋藏了十多年的心裏話:麗姐,我愛你!”林美麗聽了他的話,突然一把將他的心尖接過,三兩下給吞了下肚。

但林美麗這回卻沒有變美麗,她突然全身痙攣起來,原來諸葛四剛剛趁她不注意,在心尖上塗了毒。她吐出一口黑血,翻了翻白眼就死了。

“哈哈!你一定要死在我前頭,這就是無毒不丈夫。”諸葛四大笑一陣後就瘋了,太多的米粉蟲在他身上迅速瘋長,攝取著他的心智。從而使他瘋得那麼徹底,他瘋狂地衝出密室,跑進了舂米房,一把奪過舂米棒,大力地舂起米來,舂了一會兒米,他又撲到那個女人身上想發泄一番,嚇得那女人一迭聲地怪叫,結果不小心打倒了一旁燃燒的蠟燭,火苗立刻舔著了幹燥了一個冬天的草席窗簾和木頭房子,火勢大了起來。

舂米的男人們開始四處亂竄,胡誌和付紅玉立刻指引著他們逃生。大家剛剛逃出去,整個米店都被火光籠罩了,罪惡與黑暗都被盡數燒毀。

胡誌和付紅玉回頭看著這間燃燒著的米店,各懷心事。半晌,有個要飯的花子走過來對胡誌說:“我們已經幫你吹過口哨了,給錢吧?”胡誌笑著掏出了一個大洋給了花子,把他打發走了。

這場火一直燒了幾個小時,如果不是鄰居怕跟著遭殃趕來搶救,這場火不不知要燒到什麼時候。

一切都結束了,付紅玉也和胡誌告別了,重回到父母身邊去了。胡誌把付紅玉送回家,正不知該往何處去,忽然有人拍他的肩膀,他回頭一看,正是十年前給了他一顆佛珠的老者。老者更老了,眼光已變得有些混濁。胡誌納頭便拜:“多謝恩人活命之恩!”老者卻連連擺手:“我什麼也沒做,我給你的也不過是一粒普通的佛珠,我不過是給了你生的希望。是你自己那頑強的信念支撐著到了今天,如今十年已過,你的恩怨已了。請把佛珠還給我吧,它是我和老婆子的定情物,十年來,老婆子一直懷疑我有了別的女人,吵死我了!”胡誌聽了他的話後,轟然倒下。他倒下後,一粒佛珠從他的胸口骨碌碌滾了出來,老者彎腰撿起它。含淚說了一句:“想我諸葛老兒,養了那第一個逆子,又不能親手殺死他,隻好假他人之手了。”

夜深了,風兒吹著老者佝僂的背,就像一張生了鏽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