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壽辰(上架求首訂!!!)(3 / 3)

若蘇輕寒回答是,必然惹得陛下震怒,若答不是,又當眾打臉,這可真是進退兩難了。

殿內眾人,與蘇輕寒交好的皆替她捏了一把汗,與她不和的則暗暗竊喜,郭玉嘉咬了咬唇,有些懊惱,若不是她提了這個話頭,蘇輕寒也不會說出那些話,更不會被皇帝聽到,蘇輕寒可是傅雅茹的救命恩人,若因她而受到斥責,那她的罪過可就達了,以後還有何顏麵麵對傅雅茹,麵對秦衍?

想想都頭疼。

她想要替蘇輕寒解圍,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正急的冒汗,就聽有人開口了:“父皇這可就是在為難蘇小姐了,蘇小姐一個閨閣女子,哪裏敢妄議朝政呢?”

眾人聞言看去,隻見蕭景湛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將剛剛的情形全都收進眼底,此時正站在皇帝身邊,眉眼間帶著一絲溫和的笑。

皇帝見他來了,眉頭微微挑起:“哦?湛兒這話的意思,是說朕的不是?”

眾人忙將頭低下,皇帝向來喜怒無常,二殿下是他最寵愛的兒子,不會受到什麼斥責,他們可不一樣,若是惹了陛下不快,在太後的壽宴上見血,陛下也不會有一絲半點在意的。

蕭景湛淺笑著搖搖頭:“兒臣哪敢指責父皇,隻不過是想替蘇小姐求個恩典。”

皇帝哦了一聲,點頭道:“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朕就特許蘇小姐可以議政,隻當玩笑說一說便罷,說的是或不是,朕皆不怪罪便是。”

聽他這麼說,上首的皇後眼中便閃過幾絲嫉恨,隨後快速垂眸,掩住了眸子裏的情緒,承嘉貴妃眼中一抹詫異轉瞬即逝,隨後便湧出些許擔憂來,容德妃見二人神色變化,嘴角劃過一抹嗤笑,卻並未說話。

蕭景湛彎了彎眼:“那便多謝父皇恩典了。”

他說完看向蘇輕寒,道:“蘇小姐,你直說便是。”

蘇輕寒應了聲是,答道:“依臣女看,陛下是明君,開張聖聽,廣納諫言,心中裝著天下萬民,仰首承天恩,俯身聽民意,是難得一見的賢明之君,因此陛下所下達的政令,必然是以民為本,以百姓為先的。”

這話出口,皇帝麵上雖沒有不虞,卻也沒有多少歡喜,不過是些溜須拍馬之詞罷了,他聽得多了,沒什麼新鮮的。

“然而,”蘇輕寒忽然轉折,皇帝被吸引了興趣,朝她看去,隻聽她不緊不慢,不慌不忙道:“陛下身居高位,仰首承天恩容易,俯身聽民意難,民意太低太微弱,他們與陛下之間橫隔著層層階梯,陛下即使細聽,也未必聽得到他們心中所願。”

“而陛下方才提到的各色官員,便是陛下與百姓之間橫隔的天梯,同樣的政令,落到忠臣耳中便是將層層階梯斬斷的寶劍,落到佞臣耳中,便成了殘害百姓的鋼刀,貪贓枉法,仗勢欺人,他們將民意壓在萬丈階梯之下,隻留下想要陛下聽到的,天長日久之下,陛下聽到的民意便如曾頒布的那些政令一般,麵目全非了。”

“臣女見識短淺,妄言朝政,登不得大雅之堂,還望陛下莫怪。”

蘇輕寒說完,又輕輕磕了個頭,而從她開始說起民意起,殿內就安靜下來,此時更是死一般的寂靜,就連蕭景湛眉間都染上了一抹憂色,這番話太過大膽,也太過冒險了些,就差指著皇帝鼻子說有人欺上瞞下了,簡直是膽大妄為!

皇後和容德妃心中皆是一驚,麵上卻看不出分毫,安國侯府的人皆臉色難看,蘇興邦額角的青筋都在顫抖,他也不明白,好端端來給太後祝壽,怎麼會弄成如今的局麵?蘇輕寒這一舉動簡直是衝動,完全不顧安國侯府的安危!

一些官員心中也有些忐忑,在朝為官,誰沒做過渾水摸魚的事兒?有幾個能真正清白的?不過都心照不宣罷了,如今被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這樣光明正大的說出來,若是皇帝隻當玩笑聽過不在意還好,但看皇帝陰沉的快要滴水的臉色,怎麼看都不像不在意,這可怎麼辦?

也有些官員被這番言論氣的臉紅脖子粗,若按蘇輕寒這麼說,滿朝文武都要受到懲治,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竟敢說出這般狂妄之言,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眾人心思各異,皇帝心中也是震驚非常,他沒想到蘇輕寒一個深閨女子,竟能說出這樣的話,而且絲毫不覺得自己說了怎樣大膽的言論,一點慌亂不見,若非無知無畏,就是心機深沉。

他慢慢眯起了眸子:“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並無任何人教臣女這樣說,隻是臣女幼時曾隨家祖回老家祭祖,路過一座城,發現守城士兵要求每個進城的人繳納三十枚銅錢。”

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三十枚!看似不多,但落到尋常百姓身上,可就是一戶三口之家一個月的花用!

皇帝臉色也難看了起來,他已經預料到蘇輕寒要說什麼了,果然,隻聽蘇輕寒道:“原本並沒有這麼多,政令隻收一枚銅錢,知州盤剝幾分,增加到十枚,縣令盤剝幾分,增加到二十枚,守城士兵再盤剝幾分,便成了最後的三十枚,而政令,卻隻要一枚而已。”

皇帝不說話了,他沉沉盯著蘇輕寒,半晌不發一語,蕭景湛眉頭越鎖越緊,腦中快速想著對策,萬一若是皇帝懲治蘇輕寒該如何求情,卻不料皇帝卻忽然笑了,剛剛繃緊的麵色也緩了下來,笑道:“果真是蘇卿的女兒,這一番見識,可比朕的皇子還要看的透徹,來人,賞。”

最後一個賞字落下,殿內眾人才鬆了口氣,皇帝笑著走到禦座上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今日太後壽誕,諸位愛卿不必拘禮,隻管玩樂便是。”

眾人悄悄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都應了是,皇帝看了百官中的蘇興邦一眼,眼眸深了幾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皇後和容德妃伺候他多年,皆明白此時皇帝心中必然不像表現出來的這般平靜,便也聰明地沒說話,隻安靜地看著自己的歌舞。

六皇子也飲了一杯酒,看向蘇輕寒的目光越發熱切,他本以為自己就已經很膽大了,沒想到蘇輕寒比他還要狂妄,當著一國之君的麵就敢說出這番言論,可真是……他唇角緩緩勾起,可真是跟他配的很啊!

經過這麼一遭,眾人飲宴的心思都淡了幾分,看向蘇輕寒的目光皆多了幾分敬畏,不說別的,敢在皇帝麵前說這樣的話,就是他們都做不到的。

齊王府,聽到宮裏傳來的消息,秦衍不由扶額笑出聲來,這般放肆的言論,確實是蘇輕寒會說出口的,而皇帝麵上雖然平靜,心中卻必定對朝中官員起了疑心,隻怕往後一段時間,朝中會有大變動,奸臣佞幸多如凡幾,一個個查處出來,這些職位便會空出來,而空出的這些職位就像一塊肥肉一般,有心繼承大統的皇子哪個不想咬一口?

皇帝可沒那麼傻,任由他們將這塊肥肉瓜分殆盡,他最有可能做的,就是以此為餌,靜靜看著他的兒子們汲汲營營謀取權勢,將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得不說,蘇輕寒走的這一步雖然險,但卻相當有用。

和書進來就看到這樣的場景,自家王爺不知聽到了什麼好消息,笑的眉眼生春,他不由抖了抖肩膀,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爺?”

秦衍收了笑,抬眸看他:“何事?”

……爺您變臉還能更快一點嗎?!

和書暗暗腹誹一句,歎道:“烈統領差人來報,事情已準備好了,爺您可要進宮了?”

秦衍紅唇輕勾,鳳眸輕輕眯起:“備車,進宮。”

“是。”

此時安寧殿中,太後已經到了,大皇子坐在座位上,目光隱晦地在蘇輕寒身上刮過,後背卻忽然生出一陣芒刺在背的感覺,他回過頭去,正對上六皇子蕭景榮的目光,蕭景榮挑起一邊唇角,惡劣地笑了笑,朝他遙遙舉杯,挑釁之意不言而喻。

蕭景元心頭一梗,冷冷收回了目光,蕭景榮見狀笑容更深,將手中的酒喝盡,抬手招了個宮女,吩咐了幾句話,那宮女愣了片刻,隨後點了點頭,端著一杯酒送去了蘇輕寒的位子上。

蘇輕寒微怔,聽那宮女說是六皇子送的,眼中劃過一抹冷意,道了謝,卻並未喝掉那杯酒,六皇子也不惱,勾唇看著殿內的歌舞,不知在想些什麼。

太後見狀,臉色微微沉了沉,想起自己的安排,轉向皇帝,笑道:“皇帝,今日這樣的日子,這些歌舞未免也不新鮮了。”

皇帝聞言轉過頭來,笑道:“哦?聽母後的意思,莫非有什麼新意?”

太後點了點頭,道:“不瞞皇帝所言,之檸之桃姐妹二人特意準備了一曲破陣舞,聽說能表現出十八般兵器對陣的激昂,哀家覺得十分新奇,不如讓她們表演給大家看看?”

皇帝盯著太後看了片刻,太後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僵硬,鎮定地笑了笑:“皇帝覺得如何?”

“今日是為母後祝壽,母後既然想看,那便讓她們舞一曲吧。”

皇帝眼中劃過冷嘲,唇角勾起一抹鋒銳的弧度,笑了。

太後鬆了口氣,琴女官忙下去傳話,讓陸氏姐妹準備了。

不多時,隻見殿內的燭火都被熄了,隻留下殿頂的宮燈還閃著微弱的光,將整個大殿的氣氛都烘托地朦朧起來,隨後一道鈴音由遠及近傳來,像是大漠駝鈴從亙古流傳至今,踏著極有韻律的鼓點,一步步向殿內走進,與此同時,琵琶聲、簫聲、琴聲接連響起,像是戰場上號角響起,戰馬嘶鳴著衝向沙場,即將開啟一場熱血酣暢的激戰。

眾人不知不覺的安靜下來,蘇輕寒抬眸看向殿內,隻見兩道人影九天玄女一般縹緲而下,紅紗飄舞,陰影中看不清容貌,隻依稀看見纖細的輪廓,這樣猶抱琵琶半遮麵,反而更加吸引眾人的目光。

一片昏暗中,蘇輕寒的嘴角緩緩勾起,宮燈倒映在她眼中,恰好遮住了那一閃而逝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