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四章(2 / 2)

這時候,他聽見身邊秦子澗的聲音:“可你是齊人。你卻帶著狄虜攻破了小雍山。”

茶虎聽得出,秦子澗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艱難和遲疑。

“……難道你心裏,沒有半點不安麼?”

薑嘯之靜靜凝視虛空,他忽然,笑起來。

“為什麼要不安?”他平靜地回視著攝像頭,“我有什麼好不安的?我父親,我的三個哥哥,世子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麼?腰斬。他們父子四人,被手持聖旨的一隊緹騎,從定州沙場上直接捉了去,十幾裏開外就是延太祖的軍隊。他們就在敵人的注視之下,被自己人給砍成了兩半。”

茶虎看見,秦子澗的臉色變得那麼難看,好像連肌肉都不能聽從指揮了。

“景安帝一心要自毀門牆,我為什麼要替他著急?這天底下,好像還沒有一種道理,是叫人去給殺父凶手盡忠的吧?”薑嘯之淡淡一笑,“世子,請別再用什麼愛國忠君的道義來鞭撻我,我不吃這一套。”

“難道你覺得,你父親會樂於見到自己的兒子成為狄虜?!”

薑嘯之神色絲毫未變,他毫不躲閃地迎著攝像頭的冰冷注視:“我想,比起這個來,他恐怕更不會樂於見到自己孩子的慘死——他們當著我父親的麵,殺死了我的哥哥們,世子,就算靳仲安一人有罪,驕矜自傲,功高蓋主,他的妻子兒女又有什麼罪呢?他的家人又有什麼罪呢?非得他全家死無葬身之地,你們才算心安麼?”

這句話,像一枚邊緣尖利的石子,打在秦子澗的身上!

良久,他緩緩點點頭,嘶聲道:“你總算承認你是靳仲安的兒子了。”

“承認不承認,又能怎麼樣?”薑嘯之懶懶道,“靳仲安已經死了三十年了,骨頭都爛了,我想,他不會為別人還記得他而感到欣慰。”

“你雖然不屑於這個姓氏,可有人卻視之如珍寶,寧可改姓,也要替你父親完成遺願。”

知道秦子澗說的是元晟身邊,那兩個改姓靳的部下,薑嘯之冷笑連連:“遺願?誰知道他的遺願是什麼?也許他會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覺得自己蠢不可及呢……”

“你說什麼?!”

“一廂情願而已,替自己找理由而已。”薑嘯之淡淡地說,“你們要為大齊陪葬,那是你們的事,拉扯上我父親幹什麼?一個被冤殺的忠臣,死也便死了,過了這麼久,你們還不讓他安寧,還要繼續利用他、把他過去的那些事翻出來說,有什麼好說的呢?你們管他叫‘金斧鉞’,讚他是大齊的戰神,然後你們翻臉說他是叛徒內奸,說他死有餘辜,再然後你們殺了他,等殺完了又記起他的好來,現在你們的江山社稷沒了,想奪回地盤又缺乏精神導師,於是再扯起他的虎皮做大旗——無聊不無聊?”

秦子澗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一邊的茶虎,雖然不知其中內幕,卻也聽懂了七七八八。他暗自心驚,茶虎萬沒想到,由他一手翻出來的,竟然是這麼大的秘密!

“原來你已經不承認你是齊人了。”秦子澗啞聲道,“看來,現在的高官厚祿,宗恪給你的這一切,已經讓你滿足了,你的身體裏雖然流著你父親的血,但你果然和他沒關係了。”

這些明顯貶斥的話,從秦子澗嘴裏說出來,卻顯得蒼白無力,就像塵土輕輕落在地上。

薑嘯之笑起來:“高官厚祿那些,不是我一心求來的。或許你說得沒錯,我和我父親已經沒什麼關係了,唯一的聯係就是這DNA,我和他一樣,天生就會打仗。”

他的笑容十分傲慢,秦子澗一時竟無言以對。

被綁在椅子上的男人,眼睛盯著攝像頭,一字一頓道,“別在我麵前秀痛苦。世子,您知道麼?你和元晟之所以痛苦,其實不是因為什麼社稷不存,更不是為了大齊。那隻是意識層麵的說辭。你們喪失了自己的人生,你們的人生斷成了兩截,你們無法接續起從前的生活,又無法容忍如今的生活,你們被卡住了。這才是你們痛苦的根源。但是世子,有些人的人生,根本連這兩截都沒有,直接就被抹掉了。比起那些人,你們,或者我該說,咱們,是不是已經夠走運的了呢?”

秦子澗一言不發,他伸出顫抖的手,關掉了監控器。(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