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3 / 3)

那女人似乎完全不介意對方無聲的抗議,繼續抽煙。薑嘯之站在椅子後麵,他始終好奇地盯著這個女人。

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這明明是個慵倦的、動人心意的女郎,若是別的男人瞧見她,難免不起一點綺念,但是薑嘯之盯著她,卻覺得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這是薑嘯之的直覺,但他說不出來緣故。這女人,看起來哪兒都很好,很漂亮,很迷人,但她的身上……沒有女人味。

這古怪的念頭衝進薑嘯之的腦海裏,他嚇了一跳!

就在這時候,女人的煙抽完了,像是也呆厭了,她站起身,朝著那黑房子走去。

她的身後,薑嘯之脫口而出:“世子!請留步!”

女人站住了。

厲婷婷被薑嘯之這一嗓子,嚇得渾身一哆嗦!

“世子?誰?!”

她抬起頭來,茫茫然往四周看,薑嘯之卻早就一個箭步過去,擋住了那穿開司米的麗人!

“小秦相公!”他盯準對方的眼睛,“既然來了,為何不表明身份?!”

厲婷婷的目光,定定落在對方身上!

微微歎息著,“女人”轉過身來,看著她。

“我在你身邊坐了一刻鍾,你都沒察覺我是誰。”秦子澗淡淡地說,“這樣子,縈玉,你還要見我麼?”

厲婷婷臉上,血色盡失!

她像死人一樣僵硬著臉,眼珠都不能動了!

薑嘯之無限憐憫地望著麵前這一幕。

“子澗……哥哥。”厲婷婷好像用盡氣力,才算逼出這幾個字。

一陣尷尬的沉默。

薑嘯之咳了一聲:“皇後,臣去車裏等著。”

回到駕駛座,關上車門,薑嘯之輕輕吐出一口氣。

他不打算當電燈泡,守在那倆身邊聽人家敘舊情那不合適,不過他也不擔心秦子澗會把厲婷婷帶走。說到底,秦子澗真要想這麼做,他早這麼做了。哪怕薑嘯之帶著全部的錦衣衛來嚴防死守,恐怕也攔不住他。

坐在車裏,薑嘯之聞得到車內散發的皮革味道,奇怪得很,他很喜歡這味道,這車到他手還沒有半年,期間被盜過一次,心疼得薑嘯之整夜難眠,後來宗恒幫他找回來了,失而複得的喜悅讓他更愛這台車。

“他們到底談得怎麼樣了?”他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盤,那樣子像是自語,又像是說給這車聽。

很快,薑嘯之自己也覺得搞笑,以前他就有這習慣,說話給自己的馬聽,現在換了車,他還是沒有改掉這習慣。

可是再好的車,也無法像馬匹一樣給他回應。

薑嘯之忽然思念起自己那匹馬來。那是一匹五歲的白色公馬,背上有藍色鬃毛,漂亮得像尊希臘雕像。馬是著名的藍鬃天屻寶馬,來自素州天屻山下,據說是麒麟與野馬的結晶。藍鬃天屻寶馬在大內也隻有三匹,宗恪連自己最信任的堂弟都沒肯給,卻單單賞賜了一匹給薑嘯之,群臣都說,天子對武功侯的重視可見一斑。

馬的名字叫雪飛翩,性格和他一樣沉穩,知道分寸。所以,他總喜歡把不能說給人聽的話說給馬聽,馬雖然不會說話,卻會用溫柔的眼神來安慰他。都說馬似主人,井遙的那匹“紅嬌”脾氣大、愛撒嬌,像個要人伺候的貴婦,連翼的那匹“霹靂雷”是個蠻力氣的二愣,蕭錚的那匹“青玉獅子”聰明卻愛搗蛋,頑皮得主人都拿它沒法,唯獨薑嘯之的這匹雪飛翩,沉穩堅毅,有難得的大將風度。

現在愛馬不在身邊,薑嘯之隻得把話說給愛車聽。

他知厲婷婷和秦子澗必然得談起往事,他們曾經共同擁有過黃金一樣燦爛的青春,燦爛得就像秦子澗手裏的金打火機。

然而這青春卻終於被埋葬了,就埋葬在剛才那白漆木頭長椅上。薑嘯之明白這一點,當他看見厲婷婷的臉色時,就知道這結局了。

他們再也回不去了,隻能像死人一樣,瞠目結舌望著活著時留下的依稀影子,久久無言以對。

可是,誰的青春又沒有被埋葬?誰又真的得到過最初的愛了呢?宗恪沒有,元縈玉和秦子澗沒有,他薑嘯之,也沒有。

微微閉起眼睛,薑嘯之能在無邊的黑暗裏,清晰看見柔弱少女淒然的臉,她抓著他的胳膊,用最輕的聲音哭泣,因為那是在夜裏,她怕被人聽見。

“嘯哥哥,我不想進宮,你幫我和父親說,我不想被送進宮去……”

一陣綿綿不絕的酸楚,湧上薑嘯之的心頭,他睜開眼睛,靜靜注視著前方社區商店的廣告牌,那上麵寫著:Obey your thirst!雪碧,服從你的渴望。

但是,他不能。

後座車門被拉開,薑嘯之回過神來,厲婷婷坐回到車裏。

“開車吧,咱們回去。”關上車門,厲婷婷輕聲說,她的聲音在發抖。

薑嘯之默默發動了車,他甚至覺得,此刻,自己不方便用後視鏡去看厲婷婷。

車靜靜開出社區,一直到街上,在下班擁堵的車流裏慢慢前行,四十碼,三十碼,二十碼。

他聽見厲婷婷在哭,一開始隻是小聲啜泣,後來聲音漸漸變大,成了嗚咽,再後來,就成了嚎啕。

薑嘯之默默開著車,不出聲勸,也不去看。

他知道厲婷婷在承受什麼,芸娘死去的時候,他也覺得天灰地暗,可是厲婷婷眼下所承受的,恐怕要比當年他失去芸娘更加淒慘。

想想看,那個最愛的男人,那個心心念念的青年,如今,變成了一個女人。

於是,這便是結束。

從此以後,各自老去,再不糾纏。(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