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化妝,衣裳也沒換,依然是黑眼圈,頭發打了結,樣子有點邋遢,已不複之前的美麗。
即便麵對薑嘯之,厲婷婷也懶得把自己梳洗打扮一番,或許她認為沒這個必要,女為悅己者容,薑嘯之對她而言,哪裏談得上“悅己”?她是把他當成一個活動的存在物而已吧。
薑嘯之斟酌良久,還是說:“臣還有一個辦法……”
厲婷婷馬上抬起頭來:“什麼辦法?!”
“之前,趙王找過秦子澗,他見過他。”薑嘯之說,“所以,趙王手中有他的住址。”
“我去找他!”厲婷婷說著,就要站起身。
“皇後,那隻是個暫時的蝸居地點,臣不能確定世子會在那兒。”
“那也得去找找看。”厲婷婷的行動馬上利索起來,她抓過衣服套到頭上,又看看薑嘯之,“一個小時之後,我們在樓下集合。”
薑嘯之一愣!
“你不會放心我一個人去見他,對吧。”厲婷婷淡淡地說,“全程監控,這樣你就安心了。”
那天下午,薑嘯之開著那輛路虎,帶著厲婷婷去了宗恒交給他的那個地址。
“是轉租屋,轉手了好幾道。”宗恒說,“屋子小得像一根針,我懷疑他都不會在那兒過夜,隻是需要個變裝的場所罷了。”
後來秦子澗又打來電話,薑嘯之把那個座機號碼交給宗恒,他很快回複說,那是個公用電話的號碼,地址,仍舊是在那一帶。
“也許他還沒走,你可以去碰碰運氣。”宗恒說完,又咂咂舌,“此事,真的不用稟報陛下麼?”
“暫時用不著。這些事,下官認為還是不要去打攪陛下的好。”薑嘯之說,“他們隻是見個麵,不會有什麼。”
既然薑嘯之這麼說了,宗恒也就不再多嘴。
到了地方,薑嘯之把車停在路邊,開門讓厲婷婷下車。
倆人站在那棟塗了瀝青的黑色建築前,仰頭瞧了瞧。
“趙王說是在四樓。”薑嘯之說,“皇後,需要臣陪您一同上去麼?”
“不用了。”厲婷婷說,“我自己上去。”
她的嘴唇有些發白,顯得很緊張。雖然經過一個小時的仔細梳洗打扮,仍然無法掩飾心裏的焦慮不安。
薑嘯之看了看四周圍,沒有別的通道出口。他覺得厲婷婷也不會真的跟著秦子澗一走了之,於是便點了點頭。
厲婷婷獨自上了樓,薑嘯之站在車旁,遠遠看著她嫋娜的背影消失在黑暗樓棟中。
一刻鍾之後,厲婷婷從樓裏出來。
“他不在家。”她失望地說。
薑嘯之鬆了口氣。
厲婷婷往前走了幾步,到對麵小區的花園裏,在長椅上坐下來。
最近天氣一直很好,午後陽光璀璨動人,外麵的溫度反而比屋裏更暖和。空氣裏是暖洋洋的芬芳,剛剛有割草機經過這裏,植物青澀的味道濃鬱。
薑嘯之慢慢走到厲婷婷身後,他想了想,道:“也許他已經離開了。”
厲婷婷呆呆望著對麵黑色的樓,輕輕嗯了一聲。
“其實我就不該來看他。”她突然道,“你知道麼?剛才敲門的時候,我的心都快蹦出來了。”
薑嘯之完全能理解她這種緊張,他好奇的是,厲婷婷竟然會和他說這樣體己的話——她不是把他當成活動看板麼。
“等發覺屋裏沒人時,我真是大大鬆了口氣,就像考試突然宣布取消。”
薑嘯之苦笑。
“我也不知道再見到他,我還能說什麼:問他過得怎麼樣?問他有什麼打算?還是問他最近在做什麼?我問什麼都不妥。”厲婷婷歎了口氣,“我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勁兒的要來看他。”
薑嘯之在腦子裏檢索了一下回答,找出一個最妥當的:“故人異地相逢,總是想見上一麵,這是人之常情。”
厲婷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這笑容讓她顯得蒼白而軟弱,像雨後濕漉漉的百合,灰暗的花瓣……在薑嘯之眼中,這很少見。
他們就在這小區花園裏,厲婷婷坐在長椅上,薑嘯之站在她身後,暫時,倆人都沒有立即起身離去的念頭。
這時候,從小區入口處進來一個人。
是個女性,穿著鴿灰色的羊毛裙,上身是一件泉水藍的纜繩狀開司米套衫,那柔軟套衫微微貼著她的身體,領口露出一隻肩膀,顯得她皮膚潔白,光滑如紅木的床柱。女人挽了個低發髻,用一枚鑲鑽的銀發卡別著,她有一雙大大的杏眼,嘴唇小而美麗,鮮紅發亮,波浪形的劉海拂在額頭上,細細的手腕上,卻戴著一塊大大的金表。
女人很漂亮,五官嬌小可人。是以薑嘯之留意看了她一眼,他注意到那隻金表,是男式的。
有點怪。
女人臂彎挎著小小的深紅色方形坤包,她一直走到厲婷婷跟前:“這兒有人麼?”
厲婷婷搖搖頭,她沒有抬眼看那女人,隻繼續想自己的心事。
女人比厲婷婷高,但是比她更瘦,身材卻很不錯。過來的時候,薑嘯之明顯聞到一股香水味兒。
是男人會迷戀的那種香水,帶著刺激的肉感。
女人坐下來,拿出一個金色的打火機,打火機很漂亮,做成金燦燦的獅子模樣,有發亮的zippo字樣刻在機身上。
她從愛馬仕的白手袋裏,拿出一盒七星,像那些愛抽煙的女人一樣,用細細的、塗了銀色指甲油的手指,拈出一根,然後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女人噴出的青煙,像某種不明含義的警告。
聞到煙味兒,厲婷婷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她被任萍給教育的,認為好女人都不抽煙,所以無論多麼墮落,她都不會去動煙草。
但厲婷婷也隻是拿手扇了扇,並未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