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具之下(一)(2 / 2)

另一邊,花娘這樣回答自己,眼前這個人從來沒有碰過自己,來到榭雨閣的人,見過自己這麼多次的人,他竟完全沒有一點對自己的欲望嗎,他可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啊,這表明什麼,自己沒有吸引力?花娘不甘心,現在請你來吧,不論麵具下的臉多麼醜陋可怖,我也無所謂了。

花娘這樣期待,一則為了證明她的吸引力的無敵不會被他這一例打破,一則隻要嚐了一次花娘的溫柔鄉,花娘可以保證主顧他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他就更舍不得殺了她,溫柔鄉裏,花娘也更容易小心套取他的秘密身份了。

花娘緩緩睜開眼睛,主顧的臉離她咫尺,那一半露出的臉龐其實是很美的,長長的睫毛,白皙的肌膚,透著年輕稚氣,他的眼中不同於常人,常人的眼睛無神而淺薄,而他的

——就像是雨後散落花瓣的泉水,明亮且深沉,深沉得像是能裝下宇宙萬物,花娘的心抖了一下,這麼近地緊盯著他的眼睛,她竟也會忘記他是醜八怪這件事了。

在花娘心裏,主顧一直都是個醜八怪,為什麼?

因為主顧的左臉正好一半被銀色麵具遮擋,要說銀色麵具打造得還很精細,有繁複的雲紋,似乎一半的銀色麵具、一半的俊美臉龐還能透出分外的神秘帥氣。可惜花娘知道被銀色麵具遮擋掉的那一半左臉的真正模樣。

花娘有一次來到客房時,撞見主顧難得地將麵具拿了下來,麵具將他的臉貼得似乎有些難受,花娘看到麵具下潰爛的皮肉,暗紅色的扭曲的醜陋,如同爛肉上爬滿蛆般令人作嘔,一半如此俊美一半卻極致的醜陋,反而更加可怖。若是榭雨閣一般的沒有經曆的姑娘早就不知死活地大叫著逃跑了。

花娘雖然心裏害怕,但是決計不會逃走,她等著主顧重新把麵具帶上才故作鎮定地進入客房,花娘知道這麼醜陋的人帶著麵具掩藏這一切,如果讓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他的醜陋,那麼也許他會狂性大發,殺了自己,來保護他脆弱的自尊心。

話說回來,花娘看到了此時主顧眼中的瘋狂,可是很奇怪這種瘋狂並非少年的悸動,正疑慮間,果然,主顧在即將要下手之前,忽然間放鬆了他的手,又是···什麼都沒有做?花娘忍不住問:“為什麼?花娘哪裏做得不好了?”

主顧嘴角微微揚起,露出冷冽一笑:“你就這麼下賤?”

花娘不知怎得,風月場中被客人羞辱千百遍,此時卻如剛進榭雨閣時一樣因為他的一句話,眼中竟閃出了淚光,花娘覺得很委屈,不,她真的不是下賤,她沒有那樣想,那麼她究竟為什麼會期待,她也···不明白。

花娘見到他看見自己眼裏的淚花時,眼中似乎閃出歉疚的目光,但花娘不能清楚地辨別。

“那麼接下來,就勞煩你好好打聽一下蜀山的事吧。”花娘不過隨口提起的江湖事,主顧這次卻好像感興趣。

沒錯,他果然對蜀山派似乎有興趣。不過,自從清虛教要重新歸入蜀山派一事傳開後,蜀山派名聲大噪,一時風頭無二,甚至壓過武當、峨眉,於是關注它的江湖人自然也就多了,所以主顧對蜀山派有興趣並不能證明他與蜀山派有什麼恩怨關係。

幾百年前,清虛教早先是沒有的,後來因為蜀山派中分了兩派不同意見的弟子,蜀山掌門竟也掌控不住局勢,就此清虛教也就脫離蜀山派而單立了出去,結果清虛教反倒發展地要比蜀山派好,名氣也日漸大了起來,每日上山聽道、學道、求取丹藥的人絡繹不絕。

蜀山雖是老資輩,卻不見有什麼消息,大隱了起來,唯一使之還有些聲威所在的便是那乘禦術譜了——乘天地之正,禦六氣之變,想來倒是江湖門派都想要到的秘籍。

花娘還未反應過來,就見主顧準備離開,花娘道:“公子!”

他見花娘喊得急,立刻停下腳步來。

“花娘為公子打聽消息快一年了,公子從未告訴花娘有關公子的任何事情,花娘知道公子一定是不願意說,但是公子能不能告訴花娘——你的名字。”花娘的眼神分外誠懇,可惜主顧背對著花娘完全看不見,不過他回答了:“我聞!”

花娘看著他逐漸從視野淡去,不禁苦笑出聲來,“我聞”、“我聞”,天下哪有叫這種名字的,哪有“我”這個姓的,我知道大家都叫你我聞,但是花娘想知道你的真名。花娘望著他背影默默地想,不知為何此時心中竟溫柔平靜得如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