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人把她領進姥姥的家。姥姥躺在支起的門板上,臉上帶著很重的盼望,睜著眼睛。外孫女看見姥姥的屋子裏到處都是薺菜,一捆一捆的,用紅頭繩紮著,有幹的,有半幹的。灶間鍋台上還放著幾十個包好的水餃,皮都快幹了。村裏人告訴外孫女,姥姥從城裏回來後,天天都出去挖野菜。她說外孫女要回來吃她包的薺菜水餃呢。薺菜幹了,姥姥就用紅頭繩紮好,再去挖新鮮的。冬天也去挖。
村裏人說:“姥姥不行的時候還坐在炕上包水餃。她告訴別人,她夢見外孫女回來了,外孫女準能吃上她包的薺菜水餃。”
姥姥還說:“城裏野菜金貴呢,那丫頭饞薺菜水餃呢!”
外孫女淚流滿麵。她流著淚把水餃煮熟了,盛一碗放在姥姥身邊,盛一碗自己端著。她坐在姥姥麵前,一邊吃一邊望著姥姥說:“姥姥,我吃到您給我包的薺菜水餃了。姥姥,我吃到您給我包的薺菜水餃了。真好吃。”
外孫女說:“姥姥,姥姥……”
溫暖傾訴
也許你會說:“姥姥可以再進城看外孫女呀!”可是老人心裏想的,是怕給兒孫添麻煩。於是一捆捆的薺菜就成了姥姥心中的一份份思念、一次次團圓。可是,我們真的有那麼忙嗎?
愛是重複的瑣碎
呂麥
外婆一直照顧著我的生活。外婆的身體裏好像裝了一隻上了發條的鬧鍾。無論春夏寒暑,落雨下雪,淩晨4點準時醒來,起床,麻利地收拾幹淨自己,打掃屋子,打理花草,然後拎著竹籃,步行去菜場買菜。
大約6點半,她滿載而歸。一進門,第一件事就是蹲在我床邊,輕輕喚醒睡夢中的我,柔聲細語、無比開心地說:“麥乖乖,外婆今兒買了你最愛吃的紅菱角咧。”或者獻寶似的端個小盆,眉開眼笑地說:“寶寶,看,活蹦亂跳的江蝦呀,讓我買到了。我寶寶真有口福。”
一年365天,外婆天天都這樣,讓我第一個分享她的得意收獲、意外成果,期望給我帶來一天的歡愉和驚喜。然而,那一刻的我,睡意正濃,夢境正香,非但沒有半點兒興奮和感激,反而感到滿心的厭煩和不屑,甚至暗地裏把外婆比成夏日樹上不眠不休、製造噪音的知了。可外婆全然不管,日日如故,將“聒噪”堅持了十幾年,直到我讀高中離家住校。
公交車停靠站離我家僅有50米左右的距離。周末,我像猴子一樣從車廂裏跳出來,偶然一抬頭,瞥見這樣一道風景:五樓一戶人家的窗戶,一扇玻璃窗開著,窗台上,趴伏著一顆發如雪、鬢如霜的腦袋。渾濁昏花的老眼,在陡一見到我的刹那,鑽石一樣熠熠發亮,她咧開豁牙的嘴,遠遠地衝我一笑,旋即轉頭,對著屋內大喊:“快,我的麥寶寶回來了。”
我準備離家返校的半個小時內,耳朵像塞了MP3的耳塞一樣,反反複複重複著一首“歌”:“麥寶寶,在學校要吃飽,曉得不?和同學好好相處,有人欺負你,就報告老師,曉得不?路上千萬小心車,曉得不?一到學校,就給家裏來個電話,曉得不?”“哎呀,曉得,曉得啦。”我有口沒心,皺眉蹙額,企圖用應答作為阻止,阻止她的喋喋不休。那一道“風景”,這一首“歌”,重複了七八年,直到我有了工作,有了孩子。
然而,有一天,這重複的風景戛然而止。外婆,走了。我在思念中才豁然明白:長輩的愛就是無數個日子裏,一個個平常、煩瑣、絮叨的重複,以至於我們覺得空洞、單調、無味而漠然視之。失去以後,才恍然驚覺:這重複的種種,其實是人世間最無私最深切最偉大最濃鬱的愛。
溫暖傾訴
愛就是平平凡凡的365天,沒有什麼熱鬧可看。可我們總在失去它的時候,才發現愛的偉大,才動筆寫下感人的文章去懷念它。長輩的愛當然值得我們去書寫,但是也不要忘了:在動筆之前,先用行動去珍惜、去回報這份愛。
生命的禮物
貝蓓
從記事起,我就在奶奶身邊。
白天和晚上的奶奶是不同的。晚上她一邊梳頭,一邊講神奇的故事給我聽。夜晚給她的聲音鍍上神秘的色彩,我幾乎認為她被故事裏的神仙施了法術,她要是長了翅膀飛了可怎麼辦?於是我就拚命鑽進她懷裏,把腿也架在她身上,生怕她離開。她就會摟住我鑽進被窩兒裏,每天晚上,我都在她堅實的臂彎裏,幸福地進入夢鄉。
第二天,她成了白天的奶奶。個子高,身板壯,穿得幹淨整齊,濃密花白的頭發綰在腦後,我就覺得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