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新兵老兵齊過年(2 / 3)

晚飯後團部禮堂的大喇叭又吹上了集合號,全體指戰員全部到禮堂觀看迎新春文藝演出,幹部和老兵們坐椅子,新兵們統一坐背包。

演出的除了我團小樂隊那幾個人,其餘的就是從團部各機關和直屬連隊推選出來的具有一定文藝特長的幹部戰士。步兵連連長杜平那天帶著一幫老兵上台合唱了一曲《駿馬奔馳保邊疆》,幾十號人往台上一站,燈光將一排排帽徽映照得熠熠生光,亮得晃眼。

特務連出的節目是霹靂舞。那陣子霹靂舞正方興未艾,我們沒當兵前家裏麵大街小巷的音響店放的恨不能全是重金屬的霹靂舞曲,集貿市場上賣的霹靂舞鞋和霹靂手套經常脫銷。感覺那會兒就是當兵的跳這種舞跳得最好,我在家時看過我們那的駐軍戰士在軍民共建聯誼晚會上跳過,比社會上那幫調皮學生、“二流子”跳得強太多了,高明得不是一星半點。那年頭當兵的在我們心目中就是高山仰止的對象:身體強壯,多才多藝,會跳霹靂舞會彈吉他,還會玩兒槍,這輩子我們要是不當一回兵可真就算白活了……

特務連上台跳舞的是一個叫特穆爾的蒙族老兵,那動作,瀟灑極了,看得我們直傻眼。霹靂舞這玩意兒當年我也學過一陣子,湊和著還能糊弄一下無知少年,現在跟他一比,沒了。

特穆爾跳完了還有人跳,這人一上台,全體新兵掌聲雷動,因為這個人就是我們新兵二連九班的兵,也是蒙族,名字叫納森布赫,一個長相特清秀的小夥子。

他是唯一一個代表新兵上台表演的。

納森布赫的舞跳得比特穆爾還棒,台下掌聲不斷一浪高過一浪,新兵們刹那間都有了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納森布赫給全體新兵都長了臉,卻也埋下了禍根。被布赫搞得老羞成怒的特穆爾深感下不來台,終於在兩天後的大年初一下午大開殺戒,血洗了整個新兵二連三排。

那天還有個女兵上了台……女兵!

女兵在軍營可是稀有物種,哪個部隊要是有女兵,那地位可一點兒不比大清朝時的格格郡主們差,上至將軍下至列兵全都得當星星似的捧著。我敢肯定這女兵絕不是我團的,我們邊防團從來就沒聽說過還有女兵,倒是軍區和分區有幾個。分區醫院當時有幾個女衛生員,寥寥幾人搞得整個分區都神經錯亂了,當時分區教導隊和騎兵二營的那幫老兵們恨不能天天都跑去泡病號,今天拉肚子明天腦袋疼,反正渾身上下就沒一處好地方了,今天剛把這邊的毛病治好明天那邊又犯了,總之就是在外生龍活虎,一進了分區醫院的大門就馬上病入膏肓。這幫兵還有個毛病:不抓藥,死活就要打針,因為打針的全是女護士,為了能跟女護士相處那麼短短的一兩分鍾,這些兵們可是把老命都豁出去了,左屁股紮完紮右屁股,右胳膊紮完換左胳膊,就是不讓這幫女兵們閑著,有時候人家給他紮針他還嬉皮笑臉的挑逗人家,搞得女兵們惱了,就來個公報私仇,打針時不是故意紮歪了就是咬著牙使勁兒給他往死裏推注,經常疼得那些男兵上躥下跳的。

女兵站在台上,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紹,原來是我們團長的女兒……也就是張雲峰的姐姐。她當時在軍區的話務班服役,過年了特意請幾天假回來看看父母和剛入伍的弟弟。唉,當時離得太遠了,壓根兒就沒看清她到底長啥模樣,但看我們團長和張雲峰都生得劍眉星目一表人才的,估計這位姐姐也差不到哪兒去。依稀間隻能看到她剪著齊耳的短發,一身軍裝英姿颯爽,果然是校門之後(團長是上校),虎父無犬女。

女班長後來當場給我們清唱了一首《邊疆的泉水清又純》,將整個晚會推向了高潮。可惜那天她隻唱了這一首歌就飄然下台了,搞得我們的心就像忽然一腳踏空了那樣,猛然間沒了著落,悵然若失。

後來的節目我們都是稀裏糊塗的在看,完全沒記住都演了些什麼,滿腦子裏都是女班長的軍裝倩影,裝滿了,再也塞不進別的東西了……

我們付排不知道啥時候貓著腰過來了,壓著嗓子低聲喚我。我說排長啥事兒啊?他衝我招招手說你過來一趟,軍務股邢參謀找你呢!

邢參謀找我啥事兒?我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啊,低頭弓腰的跟著我們排長過去了,邢參謀在椅子上坐著,淺笑盈盈的看著我說:“接兵時候去你家做家訪,我記得你母親好像說過你歌唱得不錯,舞跳得也可以。”我一下脹紅了臉趕緊說沒有的事兒,我那都是瞎玩兒,哪有台上那些人唱得好跳得好啊?邢參謀用手支著下巴頦看著我,很正經的說:“將來考慮去小樂隊嗎?”我在那愣了半天,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是一個遇事特沒主見的人,最怕的就是人家給我出選擇題,碰上選擇題我就無所適從。邢參謀等了半天看我沒反應就有點兒小失望,說你先回去吧,考慮考慮,如果將來想去小樂隊的話跟我打個招呼,我可以幫你。我這時才想起來說謝謝邢參謀,那您要沒別的事兒我就先回了。他笑著衝我擺了擺手。

晚上快熄燈的時候,付排過來查鋪了,我們都正在滿頭大汗的做體能訓練呢,班長盤腿坐在床上盯著我們。付排不冷不熱的問班長:“明天就走啦?”班長也不起身,還是大馬金刀的坐在那說嗯,明一早的汽車,票都買好了。付排說路上注意安全,給家裏人都捎個好吧,抓緊時間回來,別耽誤了正課,畢竟你現在還訓著兵呢,新兵離了班長可不行。班長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說知道了。

付排這個人比較內向,也能忍,就算心裏對我們班長有一百八十個不滿意也不輕易表露在臉上。他不動聲色的問我:“小李,剛才邢參謀找你啥事兒啊?”我這人不擅說謊,何況問話的又是上級領導,更不敢藏著掖著了,於是就老老實實的說邢參謀問我將來想不想去小樂隊。付排的臉色就有點兒不好看了,喃喃的說:“小樂隊?多好的兵去了小樂隊都得廢了……”我們班長也搭腔了:“可不是,平時政治處也管,步兵連也管,等哪天兩邊都煩了,全都撒手不管了,小樂隊那幫人就成沒娘的孩子了……”付排讚同的點點頭,又接著問:“小李,你跟邢參謀什麼關係啊?”我知道,排長這是探我底細來了。這有啥見不得人的?實話實說唄,我說邢參謀是去我們那裏接兵的,我就是他接來的。付排哦了一聲,臉色有點兒陰晴不定。

我拿不準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但第六感告訴我,無論班長還是排長都極不喜歡我們這些新兵跟團裏的某些幹部們扯上關係。

果然排長剛走,班長就陰著臉說:“小李,別以為你認識邢參謀就了不起了啊,夏紅葉平時怎麼操練團長兒子的你看見了沒?甭管你認識誰,在我這你都得給我夾起尾巴來做人,別仗著上頭有人就往起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