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一邊抽一邊說,這次你會了不?不會我再教你!邱立臣挨了七八下之後終於拉著哭腔說班長我會了,班長你饒了我吧!
然後班長就站邊上,看他倆互相拿武裝帶對著抽。
抽得都挺狠。
一開始倆人還能記著班長的話,抽一下背一條士兵職責,到後來倆人好像全都抽紅了眼,一句話也不說,隻劈啪劈啪的往對方身上掄武裝帶。
那天之後,我就得了一種病:武裝帶恐懼症。
往後我隻要一看見武裝帶,就能想起他們倆臉對臉互相掄圓了皮帶往對方身上招呼的場景。
鐫刻著八一軍徽的武裝帶從此成為了我揮之不去的夢魘,時時的困擾著我,並在此後相當長的時間內給我造成了無限的心理負擔。
晚飯是迷彩饅頭大燴菜。
燴菜的湯依舊有一股刷鍋水的味道,湯多菜少,滿滿一盆湯裏漂著幾片可憐巴巴的土豆蘿卜白菜梆。不管了,閉著眼睛吃吧,吃完照例搬著小馬紮學習條令。
那天班長把爐子升得很旺,燒了一大壺熱水,然後就脫得隻剩一條軍用大褲衩,露出瘦骨嶙峋的肋巴條,嘩啦嘩啦的洗身子。
洗了兩遍,洗完再擦。
當兵的一張帕,又擦臉來又擦胯。
足足撲騰了快一個鍾頭,眼看要熄燈了,我們爬上大通鋪打開被子準備就寢。
班長光著身子,掐腰站地上看著我們,突然說:“跟我比呢?”
我們不懂啥意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顧茫然。
比啥?比啥了?
我心裏說不好,班長的精神病看來又犯了。
果不其然,班長拎過武裝帶就往我們腳底下抽。
當兵的睡覺都是頭朝裏,腳衝外,他也不是真的抽我們,武裝帶都打在鋪沿上了,但我們也為此被嚇得夠嗆,一顆顆小心髒撲通撲通的亂跳。
“都跟我比呢你們?”他一邊掄著武裝帶一邊罵:“訓練不積極,睡覺倒TM一個比一個積極……都在那兒躺著幹啥?跟我裝挺屍呢?都起來,起來!”
我們又一個個的爬起來,滿臉無辜的望著我們的班長。
“每人50個俯臥撐,50個仰臥起坐,快!”陳班長的武裝帶指向誰,誰就一哆嗦。
啥也別說了,練吧……
俯臥撐我們倒都會,就是有的兵動作標準點兒,有的做起來有點兒走形。
這種簡單動作上學時候都練過,我自問還做得不錯,一點兒懶沒敢偷,一個是一個的做,做到第15個的時候,趴下了。
還有連10個都沒做夠就趴下的。
比如徐建強那大個子,看著挺身強力壯的,才堅持了七八下就不行了,趴在床板上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氣。
“就這素質?就這素質?”陳班長一連聲的喝問。“看你們那熊樣兒,真TM逑也攔不成,一天到晚就知道耍滑頭,好吃懶做…..”
我在琢磨班長說的“逑也攔不成”到底是啥意思。
一開始我們都不明白,後來時間長了,我們也就慢慢懂得了。
“逑也攔不成”同樣是錫市方言,我團士兵雖然天南海北哪兒人都有,但既然來了這當兵,免不了入鄉隨俗,錫市方言大家平時都常在嘴邊掛著兩句。這個詞大概等同於我們日常所說“一事無成”、“幹啥啥不成,吃嘛嘛都香”的意思,一開頭我其實就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並且還充分發揮了我超常的想象力,將該詞語進行了具體的影像化:一堆排球隊員拚老命攔不住對方的一個扣球……
“就這素質還想著熄燈就睡覺呢?”陳班長一邊說一邊緊著大褲衩子的鬆緊帶。“都跟我比呢是吧?我讓你們比!”
他緊完褲衩就忽然伏身地上,兩臂撐開,呼哧呼哧的做起俯臥撐來。
他的動作極其標準,腰背臀完全成一直線,撐起時挺胸抬頭、雙臂撐直;伏低時胸肌充分展開,身體與地麵僅隔大約一個手指的距離,令我們看得無地自容自愧不如。
我心裏在幫他數著,一十、二十、三十……數到第52個的時候,班長略微停頓了一下,緩了口氣,大概也就不到半秒鍾,然後又開始繼續做……又堅持了10個,總共做了62個標準的俯臥撐。
這時的他像是剛剛才完成熱身,粗氣都沒喘一口,一把將我們扒拉到邊上,然後他就在我們的大通鋪上仰麵躺下,雙手抱著後腦,兩腿蜷曲,又當眾練起了仰臥起坐。
仰臥起坐他又一口氣做了50個,做完就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惡狠狠盯著我們,說:“比?我讓你們比!從今兒晚上開始,每人熄燈後做夠100個俯臥撐、100個仰臥起坐!做不夠誰都別想睡覺!”
班長就這樣剝奪了我們按時就寢的基本人權。不但如此,他還增加了我們體能訓練的難度,比如俯臥撐,他會讓我們把腳尖都搭在鋪沿上,雙手撐著地,形成一個頭低腳高的的坡度,據說這樣能增加雙臂的負重……
那晚的我們竭盡全力,趴下再起來、起來又趴下,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直到最後真的再也爬不起來。
我們真的受不了了。那時候距離熄燈已有一個小時,宿舍內一片黑暗,我們在黑暗中默默的啜泣,默默的淌淚。突然也不知是誰先哭出了聲,然後我們便再也咬不緊自己的牙關,一個個淚如泉湧,開始嚎啕大哭。
直到現在我仍能清晰的記起,那天晚上邱立臣一邊咧著大嘴號啕一邊把腦袋不停的往牆上撞,邊撞邊撕心裂肺的不停喊:“媽,我想你啊……媽,我想家啊…..媽,我想回家……”
這個夜晚,整個教導隊院裏回蕩的都是新兵一連三排八班戰士的哭聲,直到這哭聲驚動了值班員耿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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