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全體向後轉,麵壁思過。
就聽見趙軍在後麵吭哧了半天,終於喘著長氣說:“你們,給班長唱唱歌聽吧!”
要不怎麼說老兵都是精神病呢,丫蹲那解手,讓我們在旁邊聞味兒不說,還得給丫唱歌!
我壯著膽子說:“報告班長,我們班長隻給了我三分鍾的時間,現在已經超時了,班長您能先放我回去嗎?要不我又該挨罵了!”
趙軍說:“你幾班的?”
“報告班長,我是八班的!”
“哦,陳存凱那個班的呀?”過了幾秒鍾,趙軍說:“你們這幫弦兒兵,都是幾班的?報告一下!”
兵們就挨個兒彙報,亂七八糟哪個班的都有。
趙軍說:“聽我口令……由右至左,第一名、第二名、第五名、第七名,你們四個,出列!”
我是第一,趙春利是第二,我們幾個往後退了一步。
“向右轉!齊步走!……趕緊給我滾蛋吧!”趙軍蹲在茅坑上給我們下口令。
這就給我們放了?
我們都不敢相信還能有這好事兒。
後來納過悶兒來了:他放走的這幾個兵班長的兵齡都比他老,而留下那些兵的班長都和他是同年兵。
留下的兵就倒了黴了。
我們剛走出沒幾步,就聽見廁所裏邊開始唱上了。那會兒我們還沒學部隊的歌,他們唱的都是在家時哼哼的流行歌曲,什麼《水手》,什麼《麻花辮子》、《星星點燈》,大部分都是鄭智化的歌。那年頭兒我們誰都不迷,就迷鄭智化。
我特別佩服趙軍,倒黴蛋們的鄭智化唱了一首又一首,他愣是紋絲不動的就跟那一直蹲著,一直聽。
趙班長有便秘,不過那馬步紮得可是真結實。
直到我們的訓練都重新開始了十多分鍾後,趙軍才領著那幫倒黴蛋從廁所裏走出來。
趙軍還是老樣子,手裏拎著武裝帶,一步三晃沒個正形,那些新兵們則統一將雙手負在背後,蹲行,走“鴨子步”。
“走快點兒,走快點兒!那個兵,你給我蹲下去,想偷懶啊?”趙軍領著一群“鴨子”遊街示眾,招搖過市。
從那以後教導隊的新兵們都落下了一個病根兒:隻要聽說六班長在蹲廁所,就算自己憋得馬上就要拉褲襠了也得咬碎牙關緊忍著,就是不去。
就怕去了再讓六班長留下唱歌。
下午沒安排訓練,班長說得政治學習一下了。
一人一個小馬紮,挺直了坐好,背《士兵職責》。
一共八條,130個字,要求半小時內必須背會,不會者,重罰!
死記硬背的功夫倒是難不倒我,上了幾年學別的都沒學會,就學會背東西了。
可這讓張誌國抓了瞎。
小國文化程度不高,初一都隻念了半截,確切的說應是小學文化水平。小學他也老留級,別人小學上5年(五年製),他上了7年才畢業,所以他平時總無比自豪的說:“學習數我最刻苦,我光小學就上了多少年呢!”可是擁有小學7年級學曆的張誌國,那會兒看著《士兵職責》就像看天書一樣,滿臉的迷茫,時而忽閃著一雙大眼睛發呆,時而閉上眼嘴裏念念有詞,像個跳大神的。
半個小時很快過去,班長開始檢查,一個個的背,誰也別想撿漏兒。
我過關、戰春波過關、徐建強過關、王豔偉過關……雖然背得磕磕絆絆,我們終歸是背下來了,130個字一字兒不落。
最後剩下張誌國和邱立臣。
臨到張誌國的時候,隻見他正襟肅立,昂首挺胸,聲若洪鍾的背誦道:“士兵職責!第一條,服從命令,聽從指揮……勇敢頑強,堅決完成任務!”
班長點頭,表示滿意,然後滿心期待的等待下文。
沒了。
等了足足一分鍾,張誌國同誌再沒說出一個字。
班長問:“沒了?”
張誌國說:“沒了!”
班長揚著手裏的《內務條令》又問:“還有七條呢,哪去了?被你吃了?”
張誌國說:“報告班長,我真背不下來……我就上到小學,還上了7年……”
班長無語。
接著考邱立臣。
邱立臣的表現好一點,背會了頭三條,到第四條的時候卡殼了。
班長說:“咋辦呀,你倆?認罰不?”
倆人都說認,想說不認也不行啊。
班長說好,認罰就行,你倆麵對麵給我站好,武裝帶解了。
倆人就臉對臉的站著,武裝帶各自解下來擱手裏拿著。
班長說:“邱立臣,你抽張誌國;張誌國,你抽邱立臣。你們倆一人給我抽八下,每抽一下背一條,行不?”
張誌國不言語,邱立臣說:“報告班長,我下不去手……我從小到大沒打過人!”
班長說沒事,我教你,你看清楚了!然後一把搶過邱立臣的武裝帶,照著張誌國身上就狠抽。
挨第一下的時候,張誌國本能的用胳臂擋了一下,班長瞪眼道:“躲?!”張誌國就不敢再擋了,老老實實的站著,挨著,班長劈裏啪啦的連抽了他四五皮帶。
我們都站邊上瞅著,看著那根武裝帶挾著風聲一下下的抽打在小國身上,我們無能為力,那皮帶每落下一次我們的心就跟著抽搐一次。
班長打完了就把武裝帶還給邱立臣,說你看會了麼?就這麼打,打吧!
邱立臣拿武裝帶趕蒼蠅似的輕輕給了張誌國一下。
班長說不行,看來你還是沒學會。他拎過了張誌國的武裝帶,在掌心裏拍打了兩下,忽然掄圓了就往邱立臣身上招呼。
他這次抽得更狠。我看見邱立臣每挨一下,嘴角就疼得咧一下,挨後兩下的時候眼淚鼻涕已經全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