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兵全是慫包蛋 老兵都有精神病(2 / 3)

好吧,我承認我當時的年紀還不夠法定的征兵年齡,我那年剛剛16,為了能在這一年當兵,我甚至不惜改了戶口,以至於到今天我身份證上標注的年齡都要比我的實際年齡大1歲。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在我們班八個新兵中是個子最矮的一個,排隊時排在末尾。而跟在我們三排隊伍後麵的,就是四排,更不湊巧的是,跟在我後麵的恰恰就是這個最讓我頭皮發炸的十班長。

張偉傑就這麼一直推著我跑,十米、二十米、三十米……算了吧,我真的跑不動了,再也跑不動了……我腹痛如絞,呼吸紊亂,腳下的大頭鞋像秤砣一樣的沉,我的每一次抬足、落腳,都似乎變得難於登天。

“小個兒,皮緊了是不?”黑暗中我看不到張偉傑的神情,但我猜此時的他一定麵目猙獰。“我推著你你還不跑呢?”

他把手慢慢的探向腰間,解下了武裝帶。

我瞬間魂飛魄散。

我想起了孫鵬生,那個和我一個火車皮拉來的老鄉,那個在他的武裝帶和大頭鞋底下像蝦米似的動也不動的大高個兒。

也不知突然從哪兒來的力量,我猛然發足狂奔。

當時我的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快跑!再不跑就完了!”

如果那天你站到我們的訓練場上,一定會看到這非常滑稽的一幕:身高僅有1米65的我甩開大步追趕自己的隊伍,後麵緊跟著一個一米八幾的黑大漢,手裏掄著武裝帶一路虎視眈眈,我隻要稍微有一點兒放慢的架勢,那武裝帶便作勢揚起,於是我便又跟受了驚的兔子似的玩兒命狂奔。

我當時感覺自己就快要死了,活活的跑死,活活的累死。

不過十班長手裏的那根武裝帶始終沒有真正的落到我身上。

不得不說我是個幸運兒。張偉傑連著訓過兩年兵,被他收拾過的新兵數不勝數,但我曾先後兩次都從他的眼皮底下化險為夷,這是第一次。

“齊步——走!”耿排終於發口令了,跑步變齊步,是該讓我們這幫新兵蛋子喘口氣了,再跑下去我可能真的就要獲得“中國人民解放軍XX部隊訓練場烈士”的榮譽稱號了。

所有的新兵們都像剛犁完地的老牛,張大著嘴,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拚命的吸收空氣中的每一絲氧分。二排的兩個新兵連“報告”都沒來得及喊出來,就跌跌撞撞的跑到隊列外哇哇的吐起來。

“聽不清口令嗎?”耿排怒視我們所有人,“齊步走!不是讓你們逛大街!看你們一個個這步子走得,比80歲老太太還懶散!想逛大街回家去逛,別在部隊裏給我丟人現眼!都給我緊張起來,一二一!一二一!……步子踏起來!你們這幫新兵蛋子,我要聽到你們的擺臂聲!把你們的胳膊都給我甩起來!知道什麼是擺臂聲嗎?就是嚓嚓嚓、嚓嚓嚓,就是你們的胳膊擦過你們的身體時發出的聲音,你們聽明白沒有?”……

那天的早操,耿排足足罵了我們10分鍾,罵得嗓子都啞了。

收操之後是洗漱,整理內務衛生。洗臉盆裏的水是冰涼冰涼的,甚至還帶著冰碴兒,刷牙缸裏盛的也是這種冷得讓人牙關打戰的涼水。

當兵之前,我從未嚐試過用溫度低於30攝氏度的水來洗臉、刷牙,我們班長看著我用手指頭尖一點兒一點兒的蘸著水往臉上擦的姿勢,滿麵嘲諷的說:“在家裏當慣大少爺了吧?”

我說洗臉還能湊合,但用這麼冷的水來刷牙,明顯違背了人體的生理常識,可能會引起多種疾病……這是我在初中《生理衛生》上學來的。

班長摘了帽子,脫去棉衣,隻穿一件部隊統一配發的粗布襯衫,頭上身上都冒著騰騰的白氣。他把雙手合攏起來伸進臉盆裏,掬起一捧涼水就往自己臉上潑,然後是脖子,最後是剃得隻剩一層青茬兒的頭發……

“還是團裏條件好!”他一邊拿毛巾擦拭著頭上臉上不停往下滴答的水珠,一邊瞪著他的小眼睛看著我。“在這裏我天天都能洗上臉、刷上牙,晚上還能洗洗腳……你知道我們在前沿連隊過的什麼日子嗎?我們的水都是用水車從距離連隊幾十裏遠的水泡子裏打上來的,我去那裏拉過水,我見過那個水泡子,裏麵死老鼠、死蒼蠅、死蛇死蟲子,什麼都有,都是腐爛發臭的……”他突然把毛巾擲過來,直接甩在我的臉上。“就那種水,我們都要把它當寶貝來用,我們煮飯用的是那種水,喝的也是那種水……我們根本做不到每天都洗臉刷牙,因為水太寶貴了……這些你都懂嗎?”

“還有前沿的隱蔽觀察哨你聽說過沒?一個小地堡,四處都是螞蟻,每次兩個戰士去潛伏,一潛伏就是半個月,別說洗臉刷牙,就連喝的水都恨不能用吊針往下滴答……等我們完成任務從地堡裏出來的時候,跟他媽野人似的,渾身上下都是惡臭,一堆堆的蒼蠅圍著我們打轉……”他衝著我吼,自己的眼圈卻慢慢的紅了。

他的眼神告訴我,他沒有說謊。

我們陳班長是個情緒極易激動的人,脾氣火爆,往往我們一點兒小錯誤就能招來他的一頓破口大罵,結果很多時候,他罵著罵著,自己的眼睛倒先變得淚汪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