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一隻漂亮的手。
手腹圓潤指身修長,每個指甲都泛著粉紅色的光澤,既有女兒的纖柔,又不失少年的硬朗,即便是我的前世,都沒有這般好看的手。
帝江說錯了,五百年來,真正美絕人寰的人不是我,而是這個少年。
他將荷花遞給我,眉目疏遠,一言不發。
我連忙道:“還要一朵,最好莖枝再折長一點。”
他雖顯得有點不耐煩,但卻沒有拒絕,依言又折了一枝遞過來。
我搖搖頭,笑道:“那枝你留著吧,現在我告訴你,如何做活畫。”
房間裏原本就有書案,我從青釉瓶裏抽出一卷厚紙,在幾上鋪平,然後朝外屋喊道:“哪位姐姐去找些糨糊來好麼?”
立即有名侍婢應聲而入,詫異道:“糨糊?”
“沒有糨糊,米飯也行。”
她依言去找,不多時,果真捧回了滿滿一罐的糨糊。我選了一支最粗大的毛筆,將糨糊仔仔細細的刷在紙上,然後取過剪刀,將荷花花瓣一朵朵摘下,修剪成想要的形狀,再將莖枝劈開一一貼上去。
在做這一係列動作時,冰璃的目光終於專注的焦凝在我身上,不知為何我覺得有點心酸,卻是為了如陌——
恐怕在他生前,也是如此,渴求某人的關注而不可得吧。
貼完花蕊、花瓣與花莖,還差蓮葉,這一回,不必借助於人,我自探手拔了幾片回來,再細心剪好,貼上去。然後拍著手轉身笑道:“大功告成!”
“這就是所謂的活畫?”冰璃習慣性的皺著眉,實在是分不出他究竟是在驚歎還是覺得無聊。
我隻好歎了口氣,解釋道:“等糨糊幹了就行了。這樣一來,既是你‘親手’做的畫,又是‘畫’,秦夫子肯定拿你沒辦法。”
冰璃發出一聲輕哼,冷冷道:“可你又怎知我願意如此‘做’畫?”
“殿下討厭畫畫,無非是因為三點。”
他不冷不熱的哦了一聲。
“殿下討厭墨汁汙穢,此其一;殿下不喜費腦構畫,此其二……”
他似是被我說中,來了興趣:“那第三呢?”
“第三啊,殿下為了彰顯自己與眾不同,所以非要挑個怪癖來奉行唄。”我朝他吐舌,故意捉弄,滿以為他會因此發火,誰知他望著我,表情恍惚,倒像是怔住了一般。
不會吧,難道真的被我猜中了??
當即連忙打個哈哈,企圖緩和一下室內的氣氛,指著桌上那幅完成的荷花圖道:“但是這樣做畫,一來不必用到墨硯;二來不需費神想怎麼畫,直接往上一貼就行了;三來嘛……如此做畫,豈非最是別出心裁,與人無重?”
冰璃目光複雜的看著我,還是隻字不說。我開始心裏有點發慌,之前他不看我,我想著法子吸引他的注意力,可如今他一直盯著我看,我反而覺得有點受不了。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妃嫣回來了,迎麵就聞到一股香甜的薑味。
我的肚子發出很響的一記“咕嚕”聲。
這才想起,自重生醒來後,滴水未沾,此時乍聞甜香,所有的感官像是一下子複蘇了,餓的餓,渴的渴,累的累,倦的倦,好生難受。
而妃嫣顯然也聽見了我的饑餓聲,掩唇笑道:“頭回見到連看見薑湯都會讒的人。”
“我哪是讒這湯?分明是餓的緊了好不好?”說著接過碗,也顧不得燙和辣,骨碌骨碌一口喝下去。
妃嫣一邊掏出帕子為我拭汗,一邊歎道:“這幅樣子倒真是看的人心疼呢,喝了湯便快些回去吃飯吧,免得餓壞了。”
我正要答好,卻聽冰璃說道:“不必了。”
我抬眼,正好與他的視線在空中像撞,俊美無儔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但聲音卻明顯柔和了許多,一字一字道:“你今晚跟我一起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