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聽雨未知荷花開(1 / 2)

方才他從我身邊走過,態度高傲中帶著三分冷漠,我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但現在想起,卻是大大的不對勁。

他若天性冷傲,就不會下水救人,怎麼說身後也跟著個形如鬼魅的絕頂高手,像這種見人溺水的小事,是輪不到這位小皇子親自出馬的;

他若是外冷內熱的人,那麼再見如陌時,就不該是一副視若未睹毫不在意的模樣,怎麼也該噓寒問暖一番,哪怕隻是淡淡的點個頭,嗯上一聲;

加上之前柳放容腦中那句下藥,以及言辭間所流露出的隱隱嫉妒,事情絕不像外表那麼簡單。

無數個疑問在我腦海中翻滾,正在思索間,風中傳來銅鈴的清響,掩映在綠樹紅花中的天一閣到了。

八扇碧欞窗大開,可以看見裏麵盤膝而坐的莘莘學子,青玉長案上書墨馨香,狼毫遊走於宣紙之上,沙沙作響……

某種熟悉的感覺頓時撲麵而來,依稀想起也曾這樣遠遠看著,看著那個人在學堂上,如何舌戰群儒侃侃而談,如何含笑揮袖豐姿雋爽,如何當眾豪飲灑脫不羈……思慕著那個人,想與他靠近,想與他產生交集,想分享他的喜怒哀樂……白澤王朝的長公主禾曦,在那些個風花雪月的日子裏,是個柔軟成水的女子。

而今,朱欄玉砌猶在,隻是人麵改。

我輕輕撫mo了一下自己的臉,很有些身在夢中的錯覺。雙足下意識的走到門口,正要入內,一聲音帶著七分慵懶三分傲慢傳了出來:“我有允許你進來麼?”

聲音來源處,一個二十出頭的青袍男子手持書卷,斜坐在師座上,正是秦徊。

說起此人,可是赫赫有名。他十歲時便能雙手同時寫字,鐵劃銀勾,若飛若動,一時引為京都美談;十五歲時被母親以死相逼無奈赴考,結果隨隨便便就考取了狀元,卻怎麼都不肯做官,父皇惜才,就讓他入長明園授業,成為當時最年輕的太傅。此人才華極高,但也極沒節操,性格古怪,非常喜歡捉弄學生,使得貴胄子弟們各個見了他如老鼠見貓。他對長乘本也極為挑剔,甚至還打過一架,但不知為何,那一架後,兩人竟化敵為友,成了莫逆之交。

以前,隻是從別人處聽得他的種種傳聞,而今,也輪到我親身感受,果然一開始就給了個大大的下馬威。

底下的學子開始擠眉弄眼,暗暗偷笑,看來如陌生前真的是不會做人,竟受排擠至此,堂內一共二十四名學生,有二十人都在幸災樂禍地看熱鬧,而冰璃坐在東首窗邊,以手支頷望著窗外,眉間疏離之色淡淡,構築出一個獨屬於他的世界,沒有旁人可以介入。

秦徊伸出指節在幾上輕輕一扣,不冷不熱地掃了眾人一眼,“我有允許你們分心嗎?”

眾學子嚇了一跳,連忙正襟危坐,磨墨的磨墨,勾線的勾線。

秦徊這才轉過頭來瞅著我,眼睛半眯,顯得很是漫不經心,“現在什麼時辰了?”

我尚未開口,北流已替我答道:“未時四刻。”

“那麼我的課是什麼時候開始?”

“未時整。”

“很好。”秦徊微笑,“你既然讓我等了你半個時辰,那麼現在輪到你等我半個時辰,很公平吧?出去到外麵站著,半個時辰後再進來。”

北流轉身就朝外走,我連忙出聲:“不。”

“不?”

我注視著秦徊的眼睛,很平靜地答道:“是,老師,這並不公平。”

這下,室內人的目光又刷刷刷地朝我看來,我在心中沉吟了一下,是否真要如此張揚。然而,要複仇,要建立培植起自己的勢力,就不能允許這個身軀再如此窩囊無能。韜光養晦並不適合目前一無所有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