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湖藍天,新荷初蕊,岸旁垂柳拂絲,景致美如畫。
一座十七孔橋跨湖而立,橋墩兩頭各建一水榭橋亭,亭簷層層而上,如翼欲飛。我站在橋上,望著湖麵中的倒影,有些黯然。
前世,我在此投湖自盡,三日前,如陌亦在此身亡。
映心湖,吞噬了兩條人命,凝聚了無窮的怨恨,卻依然風平浪靜,活色生香。所謂的物是人非,大概也不過如此了罷……
“看!我道是哪來的狗站在橋上,近看了才知道,原來不是狗,而是我們的如陌公子啊。哈哈哈!”橋那頭響起一通狂笑聲,遠遠可見一身材肥碩身穿綠衫的貴胄少年,帶著一幫下人前擁後簇地朝我走過來。
北流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悄悄退後兩步,擺明了要置身事外,如此一來,我一人站著便顯得更加突兀。看清了他的意圖,心中不禁發笑:北流啊北流,如陌雖是庸人一個,但生性仁善,待你不薄,你卻見他危難袖手旁觀,以為這樣便安全了麼?卻不知如陌是你的主子,他尊,你才能尊,他卑,你亦同卑。
“怎麼?七公子的病好了?可以下床走動了?”綠衫少年笑得極其惡意,“聽說你掉進了湖裏,我當時還不信,心想又不是落水狗,怎麼會掉湖裏呢?你們說,是不是啊?”
周圍之人連聲應是,又是一通狂笑。
這種挑釁的方式,還真是……幼稚。
我懶懶揚眉,哦了一聲,淡淡道:“怎麼,難道不是你推我下去的麼?”
綠衫少年頓然色變,怒道:“你說什麼?我我我、推推推你下去?你你你敢誣誣誣陷小爺……”
“謀人性命按本朝律典,會處以什麼樣的刑罰你很清楚。如果我一口咬定當日是你推我下水,小小小爺你你你恐怕就要糟糕了……”我故意學他結巴,他果然受激,揮袖一拳掃了過來。
我架手去擋,孰料此具身軀之弱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不但沒有擋住,反被打倒在地。就在肢體接觸的一刹那,靈犀指感受到了他當時的想法,竟不是憤怒,而是惶恐:“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那件事跟我有關!我讓阿寶在他的茶裏下藥的事,絕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下藥?什麼藥?難道……如陌當日不是自盡?
我心中一沉。
我所知道的關於如陌的信息,全部來自北流,但是北流並沒有親眼看見如陌跳湖,他也是事後從別人那裏聽來的,那麼……事出蹊蹺,也許另有真相。而我同時也獲知了這少年的身份,竟是柳遂的兒子柳放容!
當日若非殿前都點檢柳遂叛變,與長乘勾結裏應外合,白澤朝怎會亡的那麼快?而今,這個小人卻成了開國功臣,位升護國大將軍。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養得柳放容如此蠻橫卑鄙!
“你你你以為有人會信你的話麼?明明就是你你你自己想不開尋尋尋短見,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裝出那副可可可憐相,無非是想引起三三三皇子的注意,小爺我我告訴你,你甭癩蛤蟆想吃吃吃天鵝肉,癡心妄想了!”柳放容說著,抬腳狠狠朝我踹過來,我連忙朝旁躲開,但那些仆從們一擁而上,眼看就要挨揍,我護住腦袋拚命後退,不期然身後撞上一人,起先還以為是北流,但柳放容和他的仆從們全都一瞬間停下了手,瞪著我的後方,麵色驚慌。
我有些詫異的回頭,就那樣對上一雙眼睛。
一雙仿佛凝結了千年冰雪的烏黑眼睛。
眼睛的主人非常美,眉如淡霧中的遠山,有著高闊的寰宇;瞳仁則像夜空下的冰川,表層下流淌著涔涔的水波,分明是極至的一種冷漠,卻又依稀透露出淡薄的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