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更多的痛,隨著沈肖羽的另一個動作,劇烈地翻湧。
——沈肖羽執著蕭,蕭身血跡班駁,而沾血最濃鬱的那頭,卻抵上他的唇,他的唇微動,似低低歎息,蕭聲,卻幽咽地響起。
麟方的眼,大睜著,卻完全呆滯。
然後,有東西,隨著越來越幽咽卻蕭狂的蕭聲,崩裂開來。
而痛,如蘇醒的獸,撕裂全身傳來。
那東西,卻隨著那蕭聲,隨著那痛,無法壓製地蘇醒,猙獰地暴露出來。
麟方低下頭,血戾妖狂濃烈成陰煞,強勢環繞身周,強勢撕裂一起,強勢攪動天翻地覆,飛沙走石。
他抬起眼,天際在他眼中,如眼般,血紅陰霾一片,卻有著輪圓月,若隱若現地在那片血紅陰霾中。
蕭聲更急,幽咽之意,聞者心酸。
麟方卻抬起頭,向著那輪月,向著飄忽在不遠處,形如陌路的沈肖羽,狠狠地咆哮起來!
那悲厲而怨戾至極地狠狠咆哮!
沈肖羽停了蕭,溫溫煦煦地衝他笑了笑,聲音模糊卻有隱隱歡喜地說,“……原來,你還記得你是妖……”
“你總有些事情是還記得的……”
“我很歡喜……”
……
我很歡喜……
你記得你是妖……
……
妖?!
他雖然一向自稱著自己是妖,是從未真正把自己當過妖的。
因為從來沒人把他,真正地當作是妖。
他們都隻稱他是,仙獸。
仙獸,蜀山上的仙獸,便是天瑞,便是靈物,便是可以肆無忌憚闖禍而依然可以得到寵愛的靈物……
而妖,蜀山上的妖,隻是妖,隻是要被鎮壓封印進鎖妖塔的,是可憎的,可恨的,可滅的,不可存在的,妖物,邪祟……
可對於麟方而言,仙獸也好,妖也罷,他從不在乎。
因為隻要他在蜀山存在著,這樣就好……
隻要有著那個白衣如雪的師兄,溫柔憐愛就好……
隻要可以偷吃,暗搶,跟老不死的頂嘴就好……
……
可他們……
原來,他們是把他當做妖的麼……
可殺可滅不可存在的妖麼……
以往他所不曾在意的,所無謂的,卻竟然會變成今日他埋在心裏在乎的,攻擊……
那般歡喜著可以尖銳的攻擊……
……
那到底是什麼感覺呢……
……
沈肖羽長蕭低唇,淡淡地笑著,像看著不相幹的有趣物事……
……
那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麟方突然咆哮起來,身體脹大著,他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他看著那溫煦微笑,模樣隱隱歡喜的沈肖羽,垂下眼眸。
心中卻隻有,空蕩蕩的,像風從他傷口灌入後,留下的,空蕩蕩的疼痛。
隻有那樣,空蕩蕩得幾乎麻木的疼痛。
卻終究是痛著的……
麟方抬眸,眼中血戾妖狂湮滅一切,疼痛終於湮滅一切理智,他隻是隻妖!
隻是隻妖,唯此而已。
心裏,卻有誰的歎息隱隱。
卻有陌生的力量卻隨著那歎息,自他心口,破出,有東西,是封印,被解開了。
更多力量,蜂擁而至。
他瘋狂地吸收著那陌生而強橫的力量,身體越來越膨脹巨大,法力越來越強橫。
之前被傷得千瘡百孔的身體,在那力量之下,也慢慢地愈合起來。
可身上的傷愈合了……
那麼心上的呢……
……
麟方睜開了眼,眸中卻再無半絲理智,人性,仙靈之氣。
唯有死氣與妖魔黑氣,沉沉鬱鬱地成為氣勢,環繞身旁。
——因為他是隻妖。
麟方抬眸,與沈肖羽對視,仰天,咆哮,
沈肖羽與他對視著,突然癲狂地大笑起來。
那模樣,仿佛墮入妖魔道的,是他。
那笑聲與模樣癲狂卻狠狠地刺激了新生為妖的麟方。
他現在隻是隻妖,沒有了意識,沒有了記憶,什麼都沒有了,隻有毀滅與殺戮,在心中,熾盛,熊熊翻騰,喧囂毀滅。
那就毀滅與殺戮吧!
麟方麟方狠狠地咆哮著,衝了上去。
衝向那個模樣癲狂的人,殺!
沈肖羽的癲狂大笑止住了,身體輕飄飄地後移著,卻還是有血肉,避之不及的被撕咬下來。
傷口,劇痛。
傷處,鮮血汩汩。
麟方目光貪婪凶戾地注視著那傷口,口中血肉,狠狠嚼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