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咆哮著,又衝了上去。
轉瞬就氣勢洶洶地衝到了那人麵前。
而那個站在昏暗血紅天地中的人,肩頭傷處血肉模糊,一身白衣染血汙濁,說不出的狼狽,周身卻有氣勢,如風環繞周身,揚起了衣袍獵獵。
沈肖羽的眼,眯了起來,上下眼睫卷密得幾乎遮擋了他瞳孔發色,而他的唇微微地揚了揚,冷冷地嗤笑。
“妖,孽!”
他冷冷地嗤笑著,看向殺氣騰騰衝來的九尾妖狐,仙劍隨著低喝被祭出,光芒璨璨地瞬息脹大,格擋在他們之間。
妖孽……
麟方的動作頓了頓,血紅妖戾的瞳眸,凶戾卻定定地看向那個人,忽然就想起了,蜀山境,六百年,……
……
蜀山境,桃花總是沒完沒了的夭夭灼灼地盛放,總有風拂花雨漫天,遮天蔽日紛紛揚揚,而總有身影,白衣如雪,無奈寵溺地抱著雪狐狸,穿花別柳,自在逍遙……
六百年,蜀山境,恍若紛繁溫柔的夢境,夢裏有人微笑,有人白衣如雪,有人為他做著糕點,哄他開心陪他笑……
六百年,蜀山境,韶華逝,紅顏老……
可他們的容顏並未蒼老,卻為何就淪落成了今天的,生死相博,不死不休……
究竟是為什麼……
麟方的眸光一瞬恍惚,困惑與掙紮著,手中的殺招,不由遲疑,勁頭雖不可逆轉地揮下,卻已不致命。
卻有痛,從胸口傳來,一瞬痛徹心扉。
麟方緩緩地低下頭,怔愕地看著胸口——那有劍,正穿胸而過。
六百年,蜀山境,他們始終一同修煉,生活……
六百年,蜀山境,他始終對他,溫煦謙讓,疼愛有加……
六百年,蜀山境,卻真的就是一場夢,夢醒時,有的隻是沈肖羽趁他恍神猶豫之際,狠絕地將他,一劍穿胸。
胸口的劇痛,瞬息綿延了全身。
而沈肖羽一手握著劍柄,使著力,讓劍身更深更深地刺陷進去,直至完全透體而過,而他的另一隻手,卻迅疾地結著符印,瞬息便有清絕凜冽的符印緩成,隨著他的動作,印入麟方的胸口。
麟方的身體狠狠地顫痛,胸口處的符印卻像染了他的血肉之後,活過來了般地轉動,瞬息就脹大,並不停地幻變衍生了無數的符印,隨著痛,密密麻麻地遍布全身。
麟方的身體,轟然倒了下去,妖化的巨大身軀,揚起灰塵陣陣,灰塵陣陣的模糊影象中,卻有如鎖符印,‘哢嚓’聲響著,黑黑密密地挾裹住那身體。
身體,再也動彈不了分毫。
卻不隻是如此而已。
——力量也在符印遍布之後,逐漸削弱,最終重新被禁錮,形成封印,重化為光符,光芒黯淡的印在他的眉心。
麟方艱澀地垂眸,看向自心口處衍生的如鎖的符印——誅心鎖,果然是誅心鎖……
那宛如鎖形的符印,便就是叫做‘誅心鎖’。
字如其名,功用便是:誅妖心,封妖力,鎖妖身。
一向以可以絕對禁錮蜀山鎖妖塔中的各色妖物而出名,拿來對付妖物,是最合適不過的……
麟方閉上了眼,誅心鎖……
拿來對付他這樣的妖物,果然,是很適合……
“妖,孽。”
沈肖羽筋皮力竭地倚劍而立,氣喘籲籲地也沒了什麼餘力,他的眼,卻格外地清亮地看著麟方。
妖孽……
那話清楚地傳到了麟方的耳朵,一瞬就牽引出他所有的怨戾而不甘,困惑而掙紮,卻都動彈不得。
——身體依然不聽使喚,兀自誅心剜骨地抽搐疼痛,他卻勉力地,睜開眼,定定地看著沈肖羽。
那般怨戾不甘,委屈痛苦,而困惑掙紮的眼……
沈肖羽側了側首,避開眼,口中卻仍低低地,氣喘籲籲地低喝,“妖孽!”
然後,又轉過頭,確定般地狠狠看著麟方,喃喃低喝,“妖孽!”
麟方卻隻是看睜眼看了看他,卻覺得眼前那遙遙倚劍而立的沈肖羽卻忽的不真切起來,就像一場夢……
一切都像一場夢……
六百年,蜀山境,一切一切,都是浮生一夢……
可為什麼……
卻會如此地真實和疼痛……
麟方卻閉了眼,一瞬就覺得困倦無比。
而還有怨戾不甘,委屈痛苦與困惑掙紮,在心中鼓囂。
但眼前已經隻有黑暗,沉沉。
他再也說不話。
盡管他很想問,為什麼……
要將疼痛,加諸於他身……
一切,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