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麟麟，”
沈肖羽一手環抱住小狐狸，另一手卻執著蕭，光寒幽幽地蕭執在他手裏，一端抵在小狐狸柔軟的發頂，一端抵著沈肖羽那仍淺淺揚著溫溫煦煦笑意的唇，唇型卻微動，壓抑而模糊地輕喚著小狐狸。
而他的眼，始終靜靜地凝望著昏暗的天幕，眼中光芒，詭暗幽寒。
忽風起了，帶著夜晚涼薄的濕氣，浸染兩人周身。
麟方虛乏的身體抖了抖，有些不舒服地在沈肖羽懷裏動了動，卻被沈肖羽更緊地環在了懷裏，那種箍縛的姿勢，讓麟方更不舒服起來。
他掙紮地，又動了動。
沈肖羽的兩隻手卻都環了過來，緊緊地箍縛著小狐狸，下巴尖尖地代替蕭，抵在了他的頭頂，卻是一般的冰冷生硬，都硌得麟方不舒服，而他壓抑模糊的聲音，卻飄忽了下來。
他說，“麟麟，過去的幾百年裏，你還記得，多少的事……”
“你的，我的，我們的……”
“……所有的……”
那些帶著微微震動的模糊聲音，淡淡地傳進麟方耳朵。
麟方怔了怔，他費力地仰首，抬眸，從這個角度卻隻能看到男子如冰削尖而蒼白的下巴，以及他應聲，幽幽轉向他的眼眸。
那映照幽幽星光，映星光點點，幽暗詭亮，而寂寞如雪的眼……
麟方怔怔地看著，又想起夢境裏，也有著一般的眼，這樣地望著他。
麟方突然又心疼起來了，那是因為久遠得模糊的記憶，隱隱出現的夢境而產生的模糊疼痛。
也有模糊的記憶，自久遠的年代，模糊地，被那聲音與眼，牽引出來……
那盡是些，模糊而破碎，從他腦裏一閃而過的片段，無法連接，無法記憶……
麟方卻突然歉疚至極，為那些模糊著消逝的記憶，為那幽幽注視著自己，似期望著自己回憶的師兄。
數百年了啊……
他垂下眼眸，眸光暗淡而歉意，可數百年了，他能記憶得起來，還能有什麼……
大概也隻有蜀山上的那些，與師兄追逐嬉戲，玩鬧撒嬌，青蔥明媚的記憶了吧……
他這小小的狐妖，除此之外，還能記有有些什麼記憶……
還能有些什麼記憶……
他努力搜尋，卻頭痛起來。
盡管直覺那是些很重要的記憶，卻始終想不起來了。
他痛哼著，卻始終想不起來了。
……
沈肖羽的眼，暗了暗，淡淡地又轉向天際，他開口，聲音，卻有著淡淡惋惜，糾纏淡淡奇異，他說，“你想不起來了啊……”
“也對……”
沈肖羽低低歎息，“也對，那些事情，久遠得我都記不清楚了，更何況你呢……”
更何況你呢……
那淡淡落寞，而模糊低歎著聲音……
麟方聽著，更歉疚和迷糊起來，心裏亦隱隱不安和困惑，卻乖順了下來——隻為心中模糊而疼痛的酸楚感覺。
麟方抬眸，各種思緒紛雜地糾纏成一種奇異的困惑，他怔怔地看著沈肖羽，眸色清亮而奇異困惑地看著他，唇型動了，最終卻隻是低低地喚了他聲，“師兄……”
沈肖羽的眼眸應聲地暗了暗，他的眼卻又淡淡地轉向天際，一雙手，卻自他懷抱，覆上了他的眼。
眼睛看不見任何的東西。
昏暗是唯一的所感。
心裏的不安，更強盛了些。
沈肖羽的聲音，卻似無奈，似歎息，低而模糊地自他頭頂，微微振動著響起，他說，“數百年了啊……也確實該被遺忘了……”
“這數百年來，一直修煉著的數百年裏，我也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忘了……”
麟方聽著，意識卻更迷糊，他困惑地眨了眨眼。
“可有些事，有些東西，總是忘不掉的……”
他的眼睫在沈肖羽的掌心輕輕掃過，隻掃到一片冰寒，和微微血腥。
血……
“麟麟，你能，理解著這種感覺麼……”
沈肖羽的聲音，一瞬模糊得不再清楚……
麟方更不安了，身子動了動，剛想開口，那手卻自他的眼移開，移到他微張的嘴，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