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漸漸過去,炎炎的夏日便姍姍地來了,頭頂上的日頭早早地就變得明晃人眼,楚琉月卻還是堅持著往府裏幾處地跑。
這段時間她甚是繁忙,祖母一心禮佛,早已是不過問府中大小事務的,而一直操持家事的母親白氏卻又身體不適,躺在床上養病。
家中諸事無人料理,二姨娘為人溫吞怯懦,在家裏根本連個主子的樣子都沒有,三姨娘倒是躍躍欲試想要攬權,但白氏隱隱地覺得不放心,細細斟酌過之後,便要自己這越發懂事成熟的女兒楚琉月幫忙主持。
楚琉月從未做過這些事情,偌大的一個將軍府,上上下下數百口人,每一筆賬都要算得清清楚楚,不能克扣了誰得罪人,也不能讓某些打算趁機撈油水的人有機可乘,事無巨細都要過目,實在是累人。
她那個哥哥楚明夏是指望不上的,一來確實沒有嫡係男丁料理內務的道理,二來那廝每日隻曉得往外頭跑去花天酒地,狂妄得很,父親不在,誰也管不住,楚琉月後來倒是倚靠起身為她師傅的孟謙逸來。
也不知是什麼原因,他這樣習慣漂泊的人,倒暫時在他們楚府上安頓下來,老夫人甚是歡喜,專門給他辟了個清靜雅致的園子住著。他隔幾日去拜見一次老夫人,彼此探討一些佛經之事,偶爾再應付一下楚佩珊的糾纏,剩下的時間便都幫著楚琉月打點一些瑣碎事務。
孟謙逸天資極高,再加上這些年長期在外,也算見過不少,對付這些小事都是得心應手,楚琉月就時不時嘲笑他,快成將軍府裏大半個管家了。
孟謙逸但笑不語,那陳姓老管家是在這府裏幹了幾十年的人了,最近卻也是感到地位受到他孟謙逸的威脅,對他防範有加。
“皇上賞賜的西裏那的良田百畝,你覺得派誰過去收管會比較好?”楚琉月坐在房裏看賬本,麵前窗戶大開著,明媚日光斜斜地照在她姣好如玉的麵龐上,鼻翼一側有淺淺的陰影,說話的時候眼睛眨了眨,長長的睫毛仿佛展翅欲飛的蝴蝶一樣,輕輕地抖動。
孟謙逸立在一旁,聞言道:“那位三姨娘又逼你了吧?”
“可不是?”楚琉月抬起頭來,歎息一下,道:“我又豈能不知道她的心思,那裏是皇上新賜的地,她是眼巴巴地想派個她自己的心腹過去,以後收起來的田租可就少不得她那口了。”
“那你可有什麼打算?”孟謙逸仍是不動聲色地問。
“能如何?”楚琉月坐直了一些,道:“我心裏雖然不願,可她畢竟是長輩,平日裏又恃寵而驕,我若是不讓著她些,怕是要落個不尊的罪名了。”
“真要如此?”孟謙逸微微挑了挑嘴唇,那弧線變更明顯了些。
“當然,也不能讓她狂妄過度失了分寸,畢竟我才是接了娘親的擔子,她隻是協理,那頭的人我也會派幾個自己信得過的,可不要太老實的,怕是會看不住三姨娘遣過來的那些滑頭。”楚琉月思索著道。
孟謙逸一笑,道:“夫人若見了你這樣子,怕是會誇你長進不少,曉得進退得宜、有張有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