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的這一番話,說得石守信等人真是茅塞頓開,撥雲見日,馬上謝恩說:“陛下替我們想得真是太周到了,真是生死大恩啊!”
石守信、高懷德、王審騎、張令鋒、趙彥輝等人見趙匡胤已把話說得如此明白,決無回旋的餘地,而趙匡胤當時在禁軍中的地位還不可動搖,就隻好在第二天上表稱病,請求解除兵權。趙匡胤一見大喜,當即批準了他們的請求。
這就是曆史上著名的“杯酒釋兵權”。
趙匡胤的行事方略,典型地體現了方圓並存、剛柔相濟的特點,堅持自己要辦的事不能動搖,是為方剛,又圓柔推進,既有利於自己,又有利於別人;既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使別人順服了自己,又讓人說不出什麼不滿。這種方略,代價最小,值得辦大事之人借鑒。
趙佗原來是河北人,曾與漢高祖同時起兵反抗暴秦,後經營王嶺以南一帶,自命為南粵王。高祖在時,不想再興戰事,客觀上力量也有限,就對趙佗采取了安撫政策,彼此倒也相安。後來呂後亂政,挖了趙佗故鄉的祖墳,誅殺他的兄弟,趙佗對漢朝非常怨恨。呂後一死,他見漢朝一時無人主政,便自稱皇帝,而且準備興兵北伐。
顯然,對如何處置趙佗的問題,事關漢家江山的歸屬。漢文帝考慮得很慎重,他不輕言起兵征戰,而先在內政、軍事上做好布置,然後修書一封,派老謀深算的陸賈送去。陸賈也是趙佗的朋友。信雲:
皇帝謹問南粵王甚苦心勞意。朕,高皇帝側室之子,棄外奉北藩於代,道裏遼元,壅蔽樸愚,未嚐致書。高皇帝棄群臣,孝惠皇帝即世,高後自臨事,不幸有疾,日進不衰,以故諄乎治。諸呂為變故亂法,不能獨製,乃取它姓子為孝惠皇帝嗣,賴宗廟之靈,功臣之力,誅之已畢。朕以王侯吏不釋之故,不得不立,今即位。
乃者聞王遺將軍隆慮侯書,求親昆弟,請罷長沙兩將軍,朕以王書罷將軍博陽侯,親昆弟在直定者,已遣人存問,修治先人塚。
前日聞王發兵於邊,為寇災不止。當其時,長沙苦之,南郡尤甚。雖王之國,庸獨利乎?必多殺士卒,傷良將吏,寡人之妻,孤人之人,獨人父母,得一亡十,聯不忍為也。
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問吏,吏曰:高皇帝所以介長沙土也,朕不得擅變焉。今得王之地,不足以為大,得王之財,不足以為富:服領以南,王自治之。雖然,王之號為帝。兩帝並位,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爭也。爭而不讓,仁者不為也。願與王分棄前惡,終今以來,通使如故。
故使賈,馳諭告王朕意,王亦受之,毋為寇災矣,上褚五十衣,中褚三十衣,遺王,願王聽樂娛憂,存問鄰國。
這封信定得很特別,很客氣!先是自謙至卑,是為籠絡對方的。接下來又是安撫,答應對方的要求,撤將軍,修祖墳,用其同宗兄弟。但是字裏行間,已是從一番溫語之中透出隱約的皇威,既有權用人修墳,當然也可絕族挖墳,這點趙佗當然感受得到。之後,直接曉以利害,數陳興兵之禍害,表麵也是為對方著想,內在了在示威的涵義。第四步,更借“吏曰”之言,於寬宏大度之中,責備趙佗擅自稱帝等不仁之舉;含蓄而堅定地表示在此問題上絕無商量退讓之餘地。最後,又給對方一個體麵的禮物,可願王“聽樂娛憂,存問鄰國”。說穿了,就是何不安分守己呢?大可不必自尋煩惱。
綜覽全文,真是字字謙和,卻又字字鋒利如刃,含蓄之中極有力量。
趙佗是個明白人,自然掂出這位新天子非同一般的份量,況且也感到漢文帝待己不薄,於是很明智地上表請罪,把過去的一切都推在呂後身上,現重新開始不再稱帝,願臣服於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