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蕎捂住臉,沒喊,沒哭,一言不發鑽進了自個臥室。
半天後,外麵的吵鬧聲靜下來。很靜,就連水珠兒那別有意味的誇張聲也沒了。
麥蕎家三間臥房,婆婆一間,水珠兒一間,麥蕎跟路寬一間,這是年前新搬的新樓。以前他們跟紅梅家住對門,去年路寬升了官,成了羊下城市政府副秘書長兼辦公室主任,這個職位很是耀眼,一下就跟紅梅家拉開了檔次。麥蕎給自己臉上塗了藥,忍著痛等路寬。路寬下午說是接待省政府一個要員,看他發脾氣的樣子估計是喝了不少酒。麥蕎不在意他罵,畢竟是婆婆犯了病,她應該留在身邊,不應該跑去見哥哥。她在意的是臉上這五道血口,她要問問路寬,這次怎麼說?
粗算起來,麥蕎受這樣的傷已不下十次,到現在她都不好意思找大夫了,一個中年女人隔幾天便捂了血臉去見大夫,這事別人怎麼想?路寬曾跟她保證過,以後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就算打“120”也不會讓婆婆再攻擊她。可今天,就在她哥哥從鄉下跑來求她的今天,她臉上又多了五道血口。她的臉早已不是她自己的臉了,紅梅就說,你現在可是秘書長夫人,這臉要是再不保養,小心讓市政府把你給休了!
麥蕎冷笑了一下,感覺某個地方被人狠狠撕了一把。她靜坐在床邊,等。
這晚路寬居然沒進臥室,這是新鮮事,以前無論發生什麼,覺總是要一起睡的,哪怕背對著背,哪怕兩人大睜著眼瞪天不說話,可終歸還是躺在一張床上的。這晚倒好,麥蕎等了一夜,路寬居然連個腳步都沒送到。
第二天,麥蕎扔下哥哥的事,去見紅梅。在羊下城,麥蕎就跟紅梅能說得來,兩人都來自鄉下,都是先考學再工作,後又嫁了體麵的丈夫。要說兩人的共同點還不隻這些,兩人鄉下都有親戚,隔三間五總有鄉下人找上門,求丈夫辦這辦那。兩人的丈夫又都一個脾氣,隻要是鄉下親戚求到門上的事,能推則推,不能推就罵。罵的話都差不多一樣,無非是鄉下人傻農民什麼的。可兩人偏都一個性子,不管事兒辦成辦不成,總要想盡辦法在娘家人麵前維護丈夫的麵子,按她們的話說,這叫拿破抺布擦臉。
麥蕎一進門,紅梅便嚷嚷,昨兒你哪去了,你家路寬到處找你?麥蕎一想昨夜的事,氣不打一處來地道,還說呢,你就不會撒個謊,替我遮攔遮攔?紅梅紅臉道,他那個凶,我哪敢撒謊。原來昨兒個路寬電話裏將紅梅也臭罵一頓,還說她跟麥蕎陰一溜子陽一溜子,遮掩著什麼醜事兒。
你說說,他們把事做了,話說了,外麵花天酒地,反倒把髒帽子扣我們頭上了。紅梅沙啞著嗓子,一臉的委屈。紅梅跟丈夫景子安打了兩年冷戰,差點就散了,最近又因景子安的一個新情人而將戰火升溫。麥蕎沒敢接紅梅話,怕一接上茬紅梅又會嘮叨個沒完。
也不知咋的,麥蕎跟紅梅原來都是拿得起放得下對生活充滿信心的女人,這些年,隨著丈夫的不斷升遷,竟恐慌得沒一點自信了,尤其紅梅,兩年冷戰打下來,簡直就變了個人。一聽外遇兩個字,腳脖子裏的筋都要抽。
我能哪去,我哥來了,還不得安頓他們住下。麥蕎邊喝水邊道。
麥肥?又是那破礦的事?
麥蕎苦笑著點頭,紅梅這才發現她臉上的傷,眼驚了一下,想問,又把話咽了回去。
隻要麥肥一來,麥蕎臉上準添新傷。
兩人歎了一陣氣,麥蕎忽然說,紅梅,我咋覺得我家路寬不對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