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2 / 3)

麥肥的聲音又難過又憤怒。

二堂叔就是四柱兒他爹,跟麥蕎爹是堂兄弟,都是麥家山的煤把式。二堂叔讓礦井砸斷腿的那年,偏巧趕上麥蕎公公去世,麥蕎抽不出身,沒去老家看一眼二堂叔,為這事四柱兒好久不跟她說話。眼下一聽二堂叔他們沒人管,麥蕎的心急了。麥家村讓煤礦砸斷腿的不隻二堂叔一人,還有三狗子他爹,五表哥,春蘭她男人,總之,好些個人哩。前些年麥蕎回老家,正趕上村上給貢獻戶發貢獻獎,哥哥院裏擠滿了人,麥蕎數了一下,缺胳膊少腿的有十幾人,都是為煤礦獻出半條命的,他們捧著五千塊錢,眼裏的淚稀裏嘩啦就給流了出來,惹得麥蕎當下也落了淚。想不到小小的麥家村,為了一座礦,竟貢獻出這麼多殘疾!

麥蕎正為這事難過,手機響了,是路寬,問麥蕎在哪?麥蕎支吾半天,說是跟紅梅在一起,跟她學燉鴿子湯哩。路寬的聲音一下高起來,說家裏出事了你知不知道?麥蕎趕忙問出啥事兒了,路寬恨恨甩過來一句,你馬上回來!

麥蕎趕回家,就聽婆婆在裏麵呻吟,路寬一臉黑,目光要吃人。麥蕎怯怯問,咋了?

咋了?我問你,這半天功夫,你跑哪去了?

麥蕎赤白著臉,又把紅梅說了一遍,沒想這回糟了,麥蕎沒想到路寬會給紅梅打電話,紅梅說她好些日子沒見著麥蕎了。路寬不聽麥蕎解釋,破口大罵,這日子是不是過膩歪了?!麥蕎不敢支聲,避過路寬目光,趕忙往婆婆屋裏進,正好跟出來拿水的水珠兒撞了個滿懷。水珠兒媽呀一聲,手裏的杯子掉了下去。

一聲碎響中,婆婆的病再次發作。

麥蕎婆婆何香茗有癲癇症,這病是麥蕎嫁過來四年才知道的,那時麥蕎年輕,沒經驗,一見婆婆發病就嚇得身子亂抖,好在那時有公公,陪了婆婆一輩子的公公總結了一套經驗,每當婆婆發病,他總是不慌不忙,一邊幫婆婆治病一邊安慰麥蕎,說婆婆這病是當姑娘時落下的,婆婆看上了劇團裏寫劇本的秋鳴,想嫁,爹娘不同意,硬要將她嫁給公公,婆婆吃了一種叫羊角蒿的毒草,就成了這樣。公公說話的時候,一點看不出臉上有多急,他會先將婆婆捆起來,放床上,然後提個花瓷碗,去煤房裏半天,然後端碗出來,讓麥蕎拿筷子撬開婆婆嘴。麥蕎會聞到一股腥臊味,那是瓷碗裏的液體發出的。麥蕎後來知道液體是公公的尿。公公也不臉紅,坦然地對著麥蕎說,尿管用,隻是孩子的尿會更好些。

麥蕎看到公公臉上有一絲遺憾,好像沒拿孩子的尿灌婆婆是他的不是。可麥蕎知道,公公說這話時心裏是有一絲兒怨她的,她進了門四年,到現在肚子還是瘜瘜的。

公公死後,婆婆的病便成了一大難題。麥蕎端著瓷碗,怎麼也擠不出一滴尿來。況且她也不敢拿繩子捆婆婆。路寬求了許多大夫,最後為婆婆求得一劑良藥,發病時隻要捏住鼻子,喂兩粒膠囊便行。可麥蕎喂了幾次,都喂不進去。這事真奇怪,婆婆發癲時路寬喂她喝,麥蕎喂她就是不喝,不但不喝,還借著癲勁抓麥蕎臉,往爛裏抓,有次趁麥蕎護臉,婆婆猛一使勁,雙手狠狠撕住了麥蕎下體,是夏天,麥蕎穿得單,又跪在床頭,等騰出手用勁兒抵抗時,下體的灼痛已讓她差點栽倒。

那次麥蕎病了有一個多月,下體徹底恢複時,她還是緩不過勁來,總覺那兒讓人撕去了一塊。

婆婆口吐白沫,四肢亂舞,水珠兒手忙腳亂,掙出了一頭汗。路寬吼,還愣著做啥,快去喂藥呀!麥蕎這才如遇大赦般往臥室進,可到了床前,她的雙手便抖起來,杯子都握不住。水珠兒瞧著她的樣,跑出來跟路寬說,她也像是有病了,還是你來吧。

水珠兒的話不知怎麼就刺痛了麥蕎,手上忽然就有了力氣,猛一下捏住婆婆鼻子,可還沒等她把藥粒拿婆婆嘴前,婆婆的攻擊便到了。一切像是預謀好似的,麥蕎的臉上嘩地多了五道血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