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醫藥堂,我要回到醫藥堂去!我走的時候淨空還在那兒,如我沒有料錯,她必定還會在那兒等我,哪怕有這漫天可怖的哨聲,她也仍就會在那兒等我的。
平時短短的路,我卻覺得花了極長極長的時間才到。遠遠看見醫藥堂的門開著,小小的身影立在門口,踮著腳尖向著遠處眺望。淨空!
“淨空淨空!”我大喊著,淨空一眼望見了我,嚇白了的小臉上一臉的釋然,急急地向我奔來。“師姐,師姐!我……我怕啊!你的眼睛……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你哭過了嗎?”
我一把拉著她的手,說:“淨空,走,跟我走,啥也別說了!”
臉上一臉的疑惑,但還是那聲:“恩!”淨空用力地點頭。
“還記得我們上次躲喵喵的山洞嗎,快,我們現在就到那兒去!”我一邊說,一邊將包袱緊緊地搭在背上,再繞回到胸前,打了個活結,我記得師伯下山前也是這樣打扮的。
師父的明堂我們是不能再回去了,不知道庵裏的整個情況現在又發展成如何。但我淨塵在這庵裏六年可不是白混的,要去捉迷藏又怎麼會隻走師父門前的道。
我和淨空三轉兩轉,隻向庵裏最北麵的牆角的藥圃跑去,藥圃種柴胡的邊角上有一個小洞,洞小得隻容得下小孩子的身量才可以通過。這可是我們長年來找到的溜出庵的好辦法。如果我想得不錯,那將會是我們現今惟一出庵的通道。
跨過層層的剛開始發芽的草藥,終於扒開了洞口作為掩飾的籮筐,遠處的哨聲已開始變為斷斷續續,這表示激戰已經開始,再不容我們有拖延。
但我和淨空這時都突然同時回頭,最後望一眼這曾給予我們無比快樂的藥園,滿園的青蔥,冬季裏埋下的種子,大多趁著這初春回暖的時節已開始發芽,現在看上去大都不知道名字,但我們知道等到夏天,這圃裏就會淡淡繞著一股子草香味。這兒,那兒,都留有我們快樂的足跡,都留有我們曾灑下的汗水。
或許,這一切都將不複存在了嗎?我心中登時一酸,眼淚又要落下,不想讓淨空看到,急推著淨空,說:“走,快點!”
淨空急急地蹲下身子,手腳並用,用小洞裏爬了出去。等她腳丫子完全消失在洞中時,我也匆忙低下頭,從洞中爬了出去。
洞外就是小樹林,師父一般不許我們進去,師父和師伯曾說,那樹林裏有妖孽,會迷了人的心性。我當時聽了大不以為然,就估摸著肯定是師父說出來嚇我們的,無非就是讓我們不進去罷了。
左首邊就是小溪,沿著它走,下遊處就是師父所說的山洞了。
我和淨空手牽著手,在初春的午後,本是山花爛漫的季節,跌跌撞撞地沿著小溪急走著。一路上仿佛岸邊也開滿了姹紫嫣紅,這本是久住庵裏年少的我們最為渴望的風景,可我們都沒有抬起頭來看一看。
行得越遠,仿佛庵裏的哨聲都變得小聲了不少,壓迫感卻仍盤繞在胸間,心裏隻得一個聲音,跑,快跑,跑得越遠越好!
顫抖的我們終於到達了山洞口,這時哨聲已然隱隱約約。
我和淨空手足並用地爬上崚峋的大石,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裏走。走不上二十步,沿口的陽光就不太通照得進來,整個洞裏就開始變得有點陰森森的。
淨空這時的手指緊緊地牽著我的衣袖,她沒有說話,但是我從衣袖上傳來的顫動我知道她很害怕。是啊,我們當時都隻有十一歲啊。
再往裏走了有十來步,我看到右邊石壁上有個凹進去的小坑,那上麵放著一個水壺,還有一個小紙包。我跳過去,把東西都拿下來,打開紙包,沒錯,裏麵有十張烙餅,微弱的燈光中,可以看見上麵撒有些微的蔥花,而且烙餅略呈金黃色,我知道那是放了雞蛋的緣故。
師父!我登時全身巨震,眼淚就撲漱漱地往下掉。這餅看上去這樣新鮮,最遲也就是昨天晚上烘好的。師父,難道您早就知道我下山偷吃雞蛋的事了嗎,難道您早就知道今天會如此嗎?
淨空輕輕扯著我的衣袖,“師姐,你,你別哭啊!你一哭,我都想哭了!”小嘴一扁,就要哭出聲來。
“啊,別別!是師姐的不對!別哭,別哭啊!現在這個樣子咱們誰都不能哭!你懂不懂?”我急忙安慰她。
不行,我現在得靜下心想一想。
入門六年,我從來隻知道哨聲是表示有強敵,可六年中今天我是第一次聽到。而且師父還吐了血,師伯還不惜耗費內力為師父療傷,那定不是一般的傷了。我從小看著師父在庵裏精修,武功修為在我看來已經是天人一般的境界了,可現在竟然有強敵傷她至此!那是什麼樣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