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錯?錯?錯?(3 / 3)

“當時那位少女也是這麼想。”載天笑了笑。“我一解下腰帶,她的臉就紅了。”

“不紅才怪。”

“她的臉一紅,動作也忽然別扭起來,雙腿本來是叉得很開,也變得夾得很緊,雙手也往胸部一把。”

“女人就是這樣,你越怕她,她就越大膽”楊錚笑看說:“等你有所行動時,她逃得遠遠的。”

“我不能用手打,隻好用腰帶了。”載天得意的說:“抽下腰帶,淩空一抖,然後朝她腹部的‘玄口穴’打了過去。”

“她一定退右腳,左手化掌,擋在‘玄口穴’前。”楊錚說。

“我就是要她這樣。”載天說:“她手一擋,我將腰帶一提,點向她的‘玉乳穴’。”

“你真的點了她的‘玉乳穴’?”

“真的。”載天說:“我又不是用手,老兄。”

楊錚歎息。

“有時我也弄不明白,為什麼每次你都能在最後的時候想出最絕的主意,用最絕的法子化險為夷。”楊錚望著他。“這究竟是你的本事,還是你的運氣?”

載天製伏了少女後,轉頭向黃少爺,這時應無物已刺出了第十一劍。

“我來了。”

載天靠近黃少爺。

“小心他的左袖。”

“好。”載天大笑。“兩個一起上,省得我再費一次力氣。”

光芒再現,劍鋒回異,劍尖如幻,第十二劍比前麵的十一劍多了一份詭異。

詭異在閃動,黃少爺覺得這份詭異仿佛就在自己眉睫間,又仿佛在虛無的飄渺間?

載天看見應無物刺出第十二劍,他的眉頭忽然皺了皺,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他覺得這一劍仿佛很熟悉,又仿佛很陌生。

詭異閃動未定,卻忽然間不見了。

黃少爺眉睫一輕,第十三劍已悄悄的來到。這一劍一出,他忽然傻了。

他從來沒有看見過比這一劍還“笨”,的劍。就仿佛“牙牙學語”的小孩,剛會走路一樣,又宛如一個美人泥像忽然被人一屁股坐上後的結果一樣。

黃少爺實在想不通,應無物為什麼會刺出這麼的一劍。

載天的反應卻不是這樣,第十三劍在將出未出時,他已安然縱身躍起,空中一腳將黃少爺踢開。

載天的反應可以說是夠快了,但黃少爺的肩膀還是被劃了一道。

--這麼“笨”的一劍,為什麼黃少爺偏偏躲不過?

黃少爺也搞不清楚,這麼“笨”的一劍,他為什麼躲不過?

要不是載天淩空的一腳,他的喉嚨就多出了一個呼氣孔。

一翻而起的黃少爺,驚訝的望著應無物。

“這是什麼劍法?”

應無物冷笑。劍法上血珠緩緩滴下,就仿佛葉上的朝露般。

“奪命十三劍。”載天說:“這就是燕十三的奪命十三劍。”

“奪命十三劍?”黃少爺站起。“真的嗎?”

“要不要再試一次?”應無物眼中的譏誚更濃了。

“好。”黃少爺臉上忽然一肅。“不過,我想看第十五劍。”

“第十三劍你已差點看不到,還想看第十五劍。”

“第十五劍真的天下無敵?”

“未必。”載天說:“天下沒有絕對的無敵。”

“縱然不能無敵,殺你們卻已足夠了。”

說完了這十四個字,應無物的眼神中,竟然射出一股懾人的殺氣。

一股隻有像燕十三那樣殺人無算的高手才具有的殺氣。

一陣風吹過,也不知是從哪個地方吹進來的,“竹屋”內忽然變得很冷。

應無物的人與劍已開始有了動作,一種極緩慢;極憂美的動作,就像是風那麼自然。

可是風吹來的時候,有誰能抵擋?又有誰知道風是從哪裏吹來的?

黃少爺的瞳孔在收縮。

應無物的劍已慢慢的,慢慢的刺了出來。

從最不可思議的部位刺了出來,刺出時忽然又有了最不可思義的變化。

就是這時,載天忽然一腳勾起竹椅,右手接住椅腳,左手一劈,竹椅碎裂,隻留下了一段竹椅腳。

載天以竹當劍從下往上,竹光凝注,一劍刺出。

簡簡單單的一劍,簡單而生澀,刺的卻正是應無物這第十四劍唯一的破綻。

應無物真的吃驚了。

載天用的這種手法,竟和三少爺謝曉峰當時破燕十三的劍法一模一樣。

可是應無物的劍式已發動,連改變都已無法改變了,眼看著載天手中的竹劍已刺入了。

應無物沒有死。

他的劍法中雖然有破綻,對方刺的明明也是這致命的一點,可是載天這一劍刺入這一點後,應無物用的這一劍忽然又有了變化。

--那是這一劍本身變化中的變化。

那就像是高山上的流水奔泉,流下來時,你明明看見其中有空隙,可是等到你的手伸過去時,流泉早已填滿了這空隙。

“叮”的一聲響。

竹劍斷了,斷成了千百片碎竹,載天的人也已被震得飛了出去。

這種變化,連應無物也吃驚,楞住,竟忘了旁邊還有個黃少爺。

當黃少爺一掌切中他的咽喉時,他臉上沒有痛苦之色,也沒有恐懼,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冰冷。

一種沉入千年冰山頂不化的冰湖深處。

然後在他的身子剛接觸到地麵時,臉上忽然又有了新的表情。

一種突然想通的表情。

應無物臨死前,嘴角還殘留著這種笑意。

應無物到臨死前才明白,燕十三的奪命十三劍中的第十五劍,世上根本沒有能破這一劍。

絕對沒有任何人。

連三少爺謝曉峰也不能。

誰想去破這一劍,就是去送死。

第六章 太平屋的秘密

自遠古以來,偷雞摸狗的行為都是在晚上進行。

因為晚上是人的精神最鬆懈,最懶散的時間,也是萬物皆睡,天地一片寂暗的時候。

穿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套上一雙厚厚的軟底鞋,輕步細聲的做起“夜間勾當”,通常都是會成功的。

這隻限於“通常”。

如果你是要到一個“特別”的地方,如果你是要去一個有著“秘密”的地方,如果你是用“通常”的方法,那你所得到的結果。

通常都是失敗。

失敗有時就是死。

藏花不是“通常”的人,所以她沒有用這種“通常”的方法。

白天的“傳神醫閣”處處充滿了吵雜聲和人跡。

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人多就有朝氣,藏花一向就喜歡這種感覺,她站在大堂上愉快的欣賞著各式各樣的表情。

醫閣內充滿了各種人,有的是來看病,有的是來看朋友,有的是無聊來此打發時間,有的卻是來此伺機勾引“某些女人”。更有的是來此展露“三隻手”的才華。

不管這些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是有錢人?還是乞丐?他們都有一一個共同點。

目的。

他們來此一定有著目的。

來看病人,來消除寂寞,來看病,來“得到”些東西,不管他們是為何而來,都是有著“目的”。

藏花也有。

她的目的就是進入“傳神醫閣”,的“太平屋”。

“太平屋”是放死人的地方,也就是查明空棺的主要地方。

藏花相信,要解開後山頂上那些空墳的秘密,隻有在“太平屋”裏才能找到。

她更相信,如果“傳神醫閣”有某種見不得人的秘密,那“太平屋”一定戒備森嚴。

晚上來,就是找死。

隻有在大白天,在人多的時候,他們的防備才會鬆懈些。

--有誰會在大白大,人多時,去做一些“秘密”的事?

人多就是掩護,白天就是最佳時刻。

所以藏花才會在白天來到“傳神醫閣”。

她知道楊錚住在這裏,卻不想去見他。

“相見不如不見。”

在鍾毀滅之事未完成前,她實在不想見到他--不是不想,而是不好意思。

順著人潮,藏花由大堂走入長廊,經過“問病房”,一路悠閑的欣賞著醫閣內的奇花異禽。

還好“旅途”上投有碰見熟的人藏花不急不慢的也到了她的目的地。

一到“太平屋”附近,人潮就少了,吵雜聲也不複聽見。

遠遠望去,“太平屋”周圍仿佛朦著一層陰森恐怖詭異的氣氛,窗口有一縷青煙,冉冉飄出,緩緩爬上蒼穹。

現在是午後過三刻。

醫閣內的一些“主要人員”大都已休息吃飯了,剩下來的那些人,也都兩兩的聚在一起閑聊。

沒有人注意到藏花走向“太平屋”。

根本也無人會注意。

“太平屋”內有七個長形櫃子。

隻有三個台子上有人。

三個人,六根香。

青煙繚繞,香味迷漫。

屋內充滿了“香”味,和一種已開始“死亡”的特有味道。

藏花定眼望去,台上的三個人都是不認識的,她機智的回頭望望外麵。

沒有動靜。

她愉快的笑笑,馬上展開了她今天來此的“目的”。

沒有。

什麼都沒有找到。

“太平屋”還是一樣太平。

一點不太平的地方都找不到。

藏花不服氣的望望四周。

不可能。

秘密一定在這裏。

藏花相信,要揭開空棺的秘密,一定是在這裏,絕對在這裏。

為什麼她找不到?

不夠細心?

未必。

這裏沒有秘密?

不可能。

秘密一定在這屋裏,藏花再次仔細的搜尋。

沒有,還是找不到。

為什麼?

明明應該是在這裏,為什麼偏偏找不到。

藏花沮喪的找了張空台子坐上去。

難道是她猜錯了?

這個地方根本沒有什麼秘密?

那後山頂上的那些空棺,又是為了何種原因?

是棺材一埋下,就立刻有人來盜屍?

盜屍又為了什麼目的?

突然“吱呀”的一響,門已被打開。

就在“吱呀”剛想起時,藏花已一個翻身,躲入旁邊擺屍體的長台底下。

門打開,走入一位佝僂的老人。

啞叔手上拿著六枝香,順手將門關上。他一步一步緩慢的將手上的香,分別插在三個屍體腳前的香爐。

藏花看不見他的臉,隻能看見他的腳。

他腳上穿著一雙破舊的黑布鞋,沒有穿襪子。鞋麵上沾滿了泥土,他小腿上卻是光滑如絲。

一個看管死人的糟老頭,為什麼會有如此光滑的一雙腿?

像這麼樣的一雙腳,一定要是生活富泰優裕,而且很會保養的人才會有的。

為什麼這個老人會有這麼的一雙腳?

藏花覺得很有意思,看來今天是走對了地方。

啞叔站在藏花躲的那個長台前,默默的望著台上的屍體,他那疲倦無神的眼睛,已漸漸有了光芒。

一種智慧的光芒。

他的背也已逐漸挺了起來,本來是老態龍鍾樣子,現在從他身上已找不出一絲“老痕跡”。

臉上已綻開了笑容,眼中的笑意卻更濃,他舉起右手朝對麵牆壁上的雕像,淩空動了動。

從他站的位子到對麵牆壁,少說也有二丈寬,他居然能隔這麼長的距離,憑著內力而隔空扭動牆壁上雕像的鼻子。

“隔空打穴”已是傳說中的武功,“隔空操物”這又是什麼樣的武功?

雕像的鼻子一歪,藏花就聽見一陣“吱吱”的聲音響自地下,後然她就感覺到她躲的這個長台在下沉。

先是一片黑暗,等到“吱吱”的聲音停止後,就亮了光芒。

一種很溫和、輕柔的亮光。

等確定沒有人,沒有任何響動時,藏花才緩緩的探頭,首先看到的是一種和擺屍體一模一樣的白鐵台子,上麵鋪著白色的布罩。

白鐵台子旁有一個小形的台子,上麵擺著各種形狀的小刀。其中有幾種,藏花曾經見過,也“嚐試”過。

--在大林村後梅花林中的小溪上,一艘小舟,一位老人,就用十三把薄而鋒利的怪狀小刀,醫好了她的毒。

另有一個小台上麵放著好幾十罐瓶子,有的裏麵裝著液體,有的是裝粉末,好像是藥一類的。

藏花再望望其他地方,她發覺這個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純淨。規律,甚至冰冷、寂靜。

空氣中充滿了藥味。

這是一間做什麼用的房間?為什麼要建在“太平屋”的地下?

裏麵為什麼放著這麼多奇奇怪怪的東西?這些東西是幹什麼用的?

這個看管“太平屋”的老頭又是誰?

藏花正想站起來時,忽然又聽見“吱吱”的聲音,她立即又躲入長台裏。

剛躲好,她就看見左邊的牆壁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門,門裏走出一個穿著白色長飽的人。

他的頭上戴著一頂用白布做成的帽了,將他的頭發全包在裏麵。

鼻子和嘴的部分,也罩著一個白布套,手上戴著一雙仿佛是透明的手套,看來很輕。很柔。也不知道是用什麼做成的。

唯一能讓藏花看得見的地方,隻有眼睛。

他的眼很大、很圓、很亮,眼神中充滿了智慧和霸道。

他的身高大約有五尺八,不胖也不瘦。一雙手堅定而有力,手指修長,一看就知道常用手指的人,用這樣的一雙手來發暗器,一定可以名列前三名。

他的步伐矯健,卻一點聲音也沒發出,輕功方麵必定是一等一。

他絲毫不費力的就將屍體移至白鐵長台上,迅速俐落的脫下死者衣衫。

拿起一罐裝有液體的瓶子,扭開瓶蓋,倒出液體淋在死者的腹部,然後用雙手將液體撫擦至全身。

他首先拿起的小刀,藏花知道它的用途,它是用來割開皮肉的。

刀身狹長,九寸,寬隻有七分。

他熟練的割開死者的胸部和腹部,再換上一把如鉤鐮般的薄刀,挫開了骨頭關結處。

藏花呼吸都不敢用力,這間屋子實在太靜了,靜得可怕。

她所看到的事,也是令人毛骨悚然。

她眼睜睜的看著他割開屍體,取出內髒,分別放人裝著液體的瓶子裏,然後再倒些粉末,灑入死者已空的身體內。

等到他認為滿意了,才放入瓶子,拿起一根細長的針,針尾穿著一條浸在油裏的線。

一針一針的將傷口縫起來,藏花替他算著,一共縫了七十二針,才將傷口縫好。

他走至一盞孔明燈前,扭了扭燈架,牆上立即又出現一個櫃子。

從櫃子裏取出一團布條圈,抽出布頭,從死者的腳開始一圈一圈的纏起,不到一會兒的時間,死者已被布條纏滿。

他又從櫃子裏抱出一個人形的盒子,打開盒蓋,將已纏上布條的屍體放人盒內,然後在盒蓋上標明號碼和日期。

七十六,十月初九。

他得意的望著盒內的屍體。

“這就是木乃伊。”

他在跟誰說話?藏花心想,難道他已發現屋內有人?

“剛才你所看到的,就是製造木乃伊的手術。”他背對著藏花躲藏處,一字一字慢慢的說:“精不精彩?”

“精彩,精彩極了。”

藏花站了起來,拍拍身子,笑著說:“你的表演實在是一流的。”

“謝謝。”

他慢慢轉身,麵對著藏花。

“如果你進入六扇門中,一定也是一流的捕快。”他笑著說:“這個地方居然能讓你找到。”

“不是我找到的。”藏花說:“是你帶我下來的。”

他的目光如刀鋒般的盯著她。

“你是怎麼懷疑到問題出在‘太平屋’?”

“墳場,後山頂上的墳場。”

“那些空棺材?”

“是的。”

“沒想到那些空棺材,竟然會成為線索?”他歎了口氣。

“如果你在棺材裏擺些石頭,增加重量,我還不會這麼早就懷疑到‘傳神醫閣’”

“你懂得製造‘木乃伊’的技術。”藏花凝視他。“二十年前獅子鎮鍾半農的血案,是你所為?”

“懂得煮紅燒肉一定是殺豬的人?”他笑著問。

“二十年前鍾半農帶著‘木乃伊’的秘密欲呈交朝廷,可是他一過了關外,到達獅子鎮當天就被人殺死。”藏花說:“凶手一定是劫持‘木乃伊’秘密的人。”

“也是朝廷欲找的叛國賊。”

“這事你怎麼也知道?”

“‘木乃伊’的製造技術我都會了。”他笑著說:“這件事我又怎能不知道?”

藏花注視著他那一雙唯一露在外麵的眼睛。

“奇怪?你這雙眼睛,我怎麼覺得得好生麵熟?”藏花說:“不知道在什麼人的臉上看過?”

他的眼睛閃了閃、接著馬上故作大笑狀。

“不對,不是像。”藏花肯定的說:“我一定看過,而且就在最近的半個月內。”

他那好大好圓好亮的眼睛深處,仿佛有了一抹驚恐之色。

他在驚恐什麼?

難道他怕被藏花認出他是誰?

他這間屋子,他的秘密都已讓藏花知道了,難道還會讓藏花活著出去?

難道他不是風傳神?

看他的身材是不像風傳神。

這間秘密地下室藏有那麼多的秘密,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兒?為什麼他也會製造‘木乃伊’的技術?

他和風傳神之間又有什麼關係?

他今天出現在這裏,解剖製造了那“七十六”號的“木乃伊”,仿佛是故意做給藏花看的,這又是為了什麼原因。

看樣子,他並不想置藏花於死地,這又是為了什麼?

他不惜犧牲“這個秘密”,一定是為了一個更大的秘密?

這個更大的秘密又是什麼?

“你一定看得出來,我不會武功。”他注視著藏花。

“我看得出來,你一定是我認識的人。”藏花說:“雖然你改變自己的聲調。”

他眼中的那一末驚恐又加深了些。

“我當然看得出來你不會武功。”藏花淡淡的說:“所以我才奇怪,他要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他?他是誰?”

“他就是教你製造‘木乃伊’技術的人。”藏花盯著他:“也就是要你到這兒泄漏這些秘密讓我知道的人。”

藏花接著說:“他這麼做,一定有目的,你知道嗎?”

“我……我怎麼會知道?”

“我相信你不知道。”藏花望望四周。“他不惜犧牲這些秘密,到底是為了什麼?”

藏花摸摸小台上的薄刀,再轉身看盒內的“木乃伊”,連牆上的孔明燈,她都沒放過。

“當一件秘密已無法再保密時,最好的辦法是什麼?”藏花問他。

“公開。”他回答。“既然已無法保密了,隻有公開。”

“這也是辦法之一,卻不是最好的。”藏花說。

“那最好的辦法是什麼?”

“毀滅。”

“毀滅?”

“對,隻有毀滅秘密,才能保存秘密。”藏花喃喃的說:“問題是,他為什麼不在我來之前將這些秘密毀掉,是我來得太快,讓他來不及做?還是--”

藏花臉色突然一變。“不好。”

她望望上麵,縱身躍起,伸手摸著上麵的頂壁。

他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有這個舉動。

藏花落定,拍拍手。“果然是這樣。”

“什麼這樣?”

“這裏除了我下來的這個長台子和你進來的那道暗門外,還有沒有別的出口?”

“沒有。”他疑惑的問她。“你問這個幹麼?”

“要毀滅掉秘密,最好的法子是什麼?”

“火燒。”

這兩個字一出口,他的臉色也變了。

“上麵是不是已……”

“是的。”藏花說:“而且火勢已經很大了。”

他忽然轉身奔向牆上的暗門。

“沒有用的,那條路一定被堵死了。”

果然不錯,一會兒他又退了出來,驚恐的望著藏花。

“怎麼辦?”

“加醬油涼拌。”藏花苦笑。

現在真的希望“涼拌”,如果現在忽然下了一場大雨,藏花她們或許有救了。

但是她知道,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他”既然決心要毀掉這些秘密,一定不會讓火很快的熄滅,說不定用的火種都是來自苗疆地區的“黑油”。

一想到“黑油”,藏花的臉上突然現出了笑容。

“你還笑得出來?”

“你猜我剛剛想到了誰?”藏花笑著問他。

“孫悟空。”他說:“現在除了孫悟空的七十二變,或許能救我們外,我想不出有誰能救我們。”

“這個人雖然沒有孫悟空的七十二變,但是他的故事卻能救我們。”

“誰?他是誰?”他急著問:“什麼故事?”

“楚留香。”

“楚留香?”

“對的。”藏花說:“昔年楚留香在追查蝙蝠島時,曾經在海上被人用火攻。”

他在聽著。

“全船的人都急的不得了,因為他們所能看到的地方都是一片火海,沒有一處可以逃生。”藏花說:“這時楚留香告訴大家,要想活命,隻有往火裏跳。”

她接著說:“大家以為楚留香瘋了,等到跳入火海裏後,大家才知道楚留香不愧為楚留香。”

“為什麼?”

“因為火隻在海麵上燒,火底下還是水,當時唯一的逃生方法,隻有勇敢的往火裏跳下去。”

“隻可惜我們現在並不是在海上,火底下沒有水,火底下隻我們兩個人。”

“我們底下雖然沒有水,上麵卻有火。”

他不懂藏花這句話的意思。

“當年楚留香勇敢的往火裏跳,現在我們也要學學他。”藏花說:“勇敢的往火裏鑽。”

“對,一鑽上去,保證香味四溢,活生生的成為‘烤人’。”

“現在上麵的火勢一定很大,一定有不少人在救火。”藏花說:“我們一鑽上去,就往人多的地方跑。”

“萬一跑不到?”

“那就二十年後再見麵了。”

“看來也隻有這條路了。”

他沒有說話,隻用行動來回答。伸手扭了扭右邊牆壁上的一盞孔明燈。

立即傳來“吱吱”的響聲,長台已開始緩緩上升。

藏花立刻跳了上去。“快,快上來。”

等他上去時,長台已快升到頂壁。

越靠近上麵,熱氣越重。

頂壁一分開,立即掉下了好幾根著火的木柱,火苗也竄了下來。

藏花已聞到了頭發燒焦的味道。

上麵果然火勢很大,人也很多。

看到救火的人後,藏花才發覺她算錯了一件事。

人越多的地方,火勢一定很大。

因為救火一定是先從火勢大的地方開始。

火勢那麼大,人怎能跑得過?

藏花剛想叫他不要往人多的地方跑時,他已跳出,已向火勢大的地方跑去了。

“危險!”

來不及了,他的人已跑入了火勢中。

這個人真聽話,果然往人多的地方跑。

如果他被燒死,就是她的錯。

她如果不說往人多的地方跑,基於人的本能,一定往火小的地方跑。

這個錯,實在犯得太錯了。

藏花不能眼看著他被燒死,不能,決不能。

她忽然縱身飛起,飛向火勢最大的地方。

第七章 傳神醫閣的秘密

藏花就是這麼樣的一個人。

為了要做一件她認為應該做,也願意做的事,她是完全不顧一切的後果,就算用刀架在她脖子上,也不能令她改變主意。

她這種人也許有點傻,但人能說她不可愛麼?

火那麼旺,就算是大象跑進去,在轉眼間,也會燒成灰,何況是人呢?

這一點藏花不是沒有想到,隻是已來不及了,“他”既然已聽話而奔進去,她又怎能不動呢?

火這麼大,說不定剛進去,一燒,馬上就成灰,但是她還是非進去不可。

等火勢滅掉以後,在火堆裏卻找不到“他”。

現場隻留下一些燒盡的木灰;骨頭,沒有。

不要說是人的骨頭,連螞蟻的“小”屍體都找不到。

藏花幾乎已將現場翻過六次了,一次又一次,找不著,再找。

結果?還是找不到。

怎麼可能?

明明看見人跑進火勢中,怎麼可能沒有“遺體”呢?就算被大火燒死,骨頭總會留下來吧!

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藏花摸著頭,望著火災現場,她的臉上表情,就宛如看見一個鬼似的,直盯著白煙冉冉飄遊的現場。

人呢?明明看見他跑進火堆中,而且她馬上跟著進去,為什麼沒有屍體留下呢?

怎麼會有這種情形?人呢?到底“到”了什麼地方呢?

這一次的火,難道連骨頭也燒掉了嗎?

骨頭就算完全燃燒,也會留下一堆骨灰吧?

藏花奔出火堆中時,她的衣服已燒得不像樣子了,皮膚也隱隱作痛,頭發當然已被燒焦了。

人為什麼會憑空消失呢?

這個問題,恐怕沒有人能回答。

唯一能回答這個問題的人,隻有“他”。

可是“他”在何處?

現場一片混亂,人聲吵雜,藏花卻仿佛置身於千年不化的雪山頂,她的眼睛雖然望著灰燼,目光卻已到了一個遙遠不可知的地方。

這個人好狠的心,知道秘密已保不住,怕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安排毀滅的行動,不惜派出身邊的大將先來穩住藏花的心,好讓他有時間去放這一把火。

他不但要毀滅秘密和殺掉藏花,就連自己的人也不放過。

焦黑的灰燼不時的飄出白煙,午後的天空已升起薄暮,看樣子今天下午一定會降雪。

談論紛份的人群,各自在吹虛著自己如何英勇迅速的救火,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藏花的存在。

藏花忽然覺得人群中有道目光,如刀刃般的盯住她的後頸,她猛然回頭,卻找不到這道如刀刃般目光的主人。

目光如刀,人如霧。

這有著如刀刃般目光的人會是誰?會不會就是放火的人?

藏花在人群中搜尋著,希望能找到這目光的主人,可是一眼望過去,盡是些醫閣的人,和一大堆好奇的人,這些人裏有著目光如刀刃這麼一個人嗎?

沒有。藏花敢斷定沒有。

或許“他”已走了?藏花正想到小徑上去找找,突然感覺到眼尾仿佛有一個熟悉的人影在移動。她立即轉過身,然後她就看見七八個人三三兩兩的正要離去。

她再看仔細,這七八個人沒有一個是她剛剛感覺到熟悉的人,可是卻又覺得這七八個人中,仿佛有什麼不對,不對在哪裏,她卻說不上來。

走在最後的三個;一看就知道是醫閣內的人,他們穿著白色衣服,臉上雖然充滿了愁容,但卻掩不住他們心中的那份幸災樂禍。再下來的是一位年過半百的糟老頭,他的人在離去,人卻仿佛還留在火災現場,不時的回頭看看現場,一臉看不過癮的樣子。

跟在糟老頭後麵的是兩位婦道人家,穿著青布小碎花的長裙,那一堆人中,聲音最大的就是她們兩個。走在最後麵的是一個胖得已經不能再胖的人,他每走一步,就停下來喘口氣。

藏花估計他最少也有二百多斤,人又長得很矮,看上去就宛如一團肉球,他走路的姿態也很滑稽,就像是大象在踏步一樣。

藏花忍不住的笑了出來,突然她笑容一僵。走路,對,就是走路,她感覺這七八個人不對勁的地方,就是走路。

她總覺得這堆人裏有一個人的走路方法,似乎應該不像他現在的走法,應該是用很“正常”的走法。

藏花再從頭瞧一遍,三個醫閣內的人,愉快輕鬆。糟老頭,不時止步回頭,兩位婦人標準的長舌婦走法。胖球,大象踏步。

都很正常,藏花忍不住的又伸手摸鼻子,就在她摸鼻子之際,她突然發覺到了一件很“平常”的事。

那個不時回頭的糟老頭,就在她眨眼之間,已超過前麵三個人,而且很快的轉進別條小徑。

像這樣的一個糟老頭,怎麼可能在她一眨眼間,就能如此的追過前麵三個年輕人?

而且他轉進別條小徑時,走的步法也很奇特,是右腳先跨出一步,然後左腳再拖著地跟上。

對,就是這位糟老頭的走路方法,令她感覺不對勁,他剛剛走進別條小徑的走法,才是他應該“正常”的步法。

這種走法,她以前見過。

就是那個眉宇間有一道疤痕,帶她到獅子鎮的鍾毀滅。

藏花笑了,在她笑容剛綻開時,她的人已追上去,這一次絕不能再讓他失蹤。

等藏花走進那條小徑時,糟老頭已走出了“傳神醫閣”。他的人已走入茫茫的殘秋裏。

藏花突然雙腳一跳,人衝天而起。幾個起落,就也已翻落殘秋裏。

這時雖然離傍晚還早,但暮色卻已濃了。

風在低吟,就仿佛遠處嬰兒的嚶嚶哭泣聲。

追出“傳神醫閣”,藏花的身形更加快了,沒多久,就已瞧見小路遠處的糟老頭人影。

糟老頭走路的方法雖然笨拙奇特,可是施展起輕功來,卻是一等一的高手。

從醫閣追到此時,差不多有一盞茶的功夫了,她們兩個之間的距離還是遙遙不可及。

轉過山腰後,就是一個下坡,下坡處是一個小村落,那裏此時街上一定有很多人,到了小村,諒他也不敢公然施輕功。

小村離府城很近,所以也滿熱鬧的,現在街上不但有很多人,還有賣小貨。耍雜技的攤子,耍雜技的攤子前,圍著一圈小孩,大人們也不在少數,賣小貨的那裏,當然是少女婦道人家比較多。

一入小村,藏花就發覺糟老頭果然不敢再用輕功,他那笨拙奇特的步法又出現在她的眼裏。

現在藏花幾乎已斷定這個糟老頭就是鍾毀滅,他的步法雖然笨拙奇特,卻是走的很快,如果藏花也是用走的,保證一輩子也追不上,所以她隻好用跑的。

在街上跑,雖然會引起旁人異樣的眼光,總比施展輕功來得好。

在開始跑後,她們兩人的距離就逐漸縮短,眼看著快要追上了,糟老頭突然回身大叫。

“強盜!有女強盜搶我的棺材錢呀!”

這一叫,立即引起來眾人的注意和怒罵,藏花馬上變成了眾人眼光的焦點,糟老頭臉色發白,全身不停的在抖,已有不少好心的年青人過去扶著他。

現在藏花就算跳到大海裏,也已洗不清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當街搶一個已快死老頭的最後一點“棺材”錢,這種事任誰看了都會拔刀相助的。

藏花忽然想笑,她什麼事都做過,就是沒有當過強盜,偏偏三番兩次的被人誤指為強盜,第一次是黃少爺,這一次是他--糟老頭--鍾毀滅。

他雖然滿臉驚嚇之色,但藏花卻看得出他心中已在暗自得意。

“對,我就是要搶你的錢,我就是要搶你的棺材本,我恨不得你死無葬身之地。”藏花突然悲憤、激昂,聲音也充滿了哀怒。“我丈夫看你年邁可憐,同情的讓你住進我們家裏。”

戲人人會演,隻是肯不肯而已。

藏花接著說:“誰知……誰知你人麵獸心,趁我丈夫外出時,將我灌醉,然後……”

下麵的話已不必再說了,那群拔刀相助的人,“刀口”已不是向著藏花,而是朝著他。

有什麼事比女人被老色狼欺侮,更容易令人憤怒與同情?

他心中的那股得意已變為害怕,人群一步一步逼近他。

藏花愉快的望著他,想陷害我?還早呢,誰陷害誰?

糟老頭一步一步的退後,人群緩緩圍近,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響起:“搞錯了,搞錯了,通通搞錯了,那天你喝醉後,是他跑來叫我回去照顧你的,他怎麼可能對你有什麼不良舉動呢?”

人群立刻停止腳步,轉頭望向出聲之人。

聽見這個聲音,藏花已知道他是誰了,再看到他的人,她的頭又大了起來,他什麼時候不出現,偏偏在這個時候。

黃少爺笑嘻嘻的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我就知道你會對他起誤會。”他居然還在裝模作樣。“唉!老婆,有什麼事回家再說吧。”

他居然叫她“老婆”藏花真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笑?

人們一聽是誤會,也就打了哈哈而退開了。藏花正想過去攔住糟老頭,以防他乘亂而走時,黃少爺卻一把抓住她,將她拉了回來。

“放開我。”

藏花急得想掙開他的手,誰知黃少爺的手勁還真大,他笑嘻嘻的對她說:“苦婆,不要再生氣了。”

“你再不放手,我真的生氣了。”藏花的臉色已板了起來。

“放。”

他真的放開了,藏花回身,可是再也看不到糟老頭的蹤影了。

秋天的夕陽,雖然沒有夏日那麼煦麗,卻也有它獨特的淒美。

秋風失神的從窗前走過,連招呼也沒有,在窗內是一個人的凝視。

藏花望著山邊的夕陽。

“你說那個人是鍾毀滅?”黃少爺問她。

“可能。”藏花說。

“你怎能確定?”載天問。

窗外有風,屋內有火,火在爐中,爐上有毛肚火鍋,毛肚火鍋在桌上。

在寒冷的天氣裏,能和兩三位好友圍在桌旁,吃著這麼一鍋毛肚鍋,實在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載天邊喝著湯,邊望著藏花。

她緩緩回過頭,緩緩拿起杯子,靠近嘴唇停了一下,然後猛一口喝光。

“昨天早上,我到老蓋仙的墓去……”

藏花將昨天早上所看到的,從頭說一次,說到潛入地下室看見製造“木乃伊”的過程時,黃少爺歎了口氣。

“唉!想不到世上真有這種事?”他也喝了杯酒。“人死了,經過這些處理,真的有一天能再複活嗎?”

“江山代有人才出,世代的名醫不斷的在進步。”載天說:“或許真的有那麼一天?”

酒很快又光了,“沁春園”的小二阿吉很快的又送上兩瓶溫過的竹葉青。

藏花接著又說她如何被發現,然後察覺到背後主謀者的陰狠計劃,以及她如何逃出那場火災。

“我在現場裏卻找不到他的屍體。”藏花說:“正當我懊惱時,突然發現他也在現場裏。”

“他?就是那個被你追的糟老頭?”載天問。

“也就是你所說的鍾毀滅?”黃少爺也在問。

“本來我還不敢確定是他,可是他那走路的方法,給我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藏花說:“右腳先跨出一步,左腳再拖著地,慢慢跟上。”

“鍾毀滅的腳是有一點毛病”,載天說:“可是也不能因為走路的步法而斷定他就是鍾毀滅。”

“他如果心裏沒有鬼,為何見了我要跑?”

“或許他以為你是強盜?”黃少爺笑了。“他剛剛不是說你是女強盜嗎?”

“我還以為你是太監呢。”藏花說。

“就算剛剛我占你便宜,也不需要把我咒成這個樣子呀。”黃少爺一臉可憐巴巴狀。“我喊你老婆,你就叫我太監。”

“噗嗤”的一笑,藏花笑著說:“剛剛你如果不攔住我,現在早已知道他是何方神聖了。”

“這也不一定。”載天說:“如果他真的像你所說的,輕功那麼好,就算黃少爺不出麵,他也有方法脫身。”

“就算他不是鍾毀滅,跟‘木乃伊’事件也一定有關係。”藏花說。

載天沉思,黃少爺卻已拚命的在喝湯。

風吹過,吹動街旁的梧桐,有一片落葉冉冉飄下,隨風蕩波。

載天突然眉頭一皺,左手緊跟著揮出“當”的一響,湯碗已被打碎在地上,湯順著石板裂痕往低處流。

黃少爺楞望著地上碎碗,再望著載天。

“你就算討厭我的吃相,我可以到別桌去吃。”

藏花也搞不懂載天這突來的舉動,正想問他為什麼時,隻見載天的額頭冷汗直泌,嘴唇也已因用力而咬出了血,他的身子在抖,麵頰也在抽。

“你怎麼了?”

載天沒有回答,一雙眼睛盯著爐上的毛肚火鍋。

“湯裏有毒?”

他僵硬的點點頭。

因為天氣寒冷,毛肚火鍋一端上來,載天和黃少爺就迫不及待的喝了兩碗,藏花本來也想喝,但爐子的火剛起,湯還滾,她從小就不愛喝沒滾開的湯,所以也就不喝了。

想不到她這麼一點小毛病救了她。她迅速出手點了載天胸口三大穴道,回身也點了黃少爺。

“利用內力將毒逼住。”藏花說:“最好能逼往手指頭。”

“沒有用的。”

這個聲音響自櫃台內。

阿吉笑嘻嘻的將“沁春園”的大門輕輕的關上。

現在正是飯堂下午休息的時間,所以“沁春園”也隻有藏花她們一桌客人而已。

“這種毒是華陀配出來的。”阿吉說:“叫‘少女情’”

“少女情?”

“是的。”阿吉說:“這種毒一進入體內,就像是少女的情懷一樣,溫溫柔柔,甜甜蜜蜜的,令你想推都舍不得推。”

他笑著說:“世上又有準能抗拒得了少女的情懷?”

“好,好一個少女情懷。”載天苦笑,眼中卻充滿了痛苦。

“少女情懷如果這麼令人無法消受”,黃少爺也在苦笑,眼中卻無痛苦,隻有一抹淡淡的輕愁,“我一輩子也不敢戀愛了。”

黃少爺今年至少也有三十好幾了,出道也有十幾年,江湖中有關他的種種事跡,就算沒有看見過,也聽說過,可是就是沒有一個人看見過,或者聽說過有關他的“情史”。

他自己也從來不提這方麵的事。

--他是怕?還是曾經被傷害過了?

藏花在看著他。看著他眼中的那一抹輕愁。

阿吉也在看,看著藏花,他的臉上當然有笑容,得意的笑容。

“這種毒雖然毒不死人,可是在一個對時之內,卻是無法妄動真力。”阿吉的聲音連三歲小孩都聽得出那一股得意。

藏花冷笑。

“他們雖然中了毒,我呢?這個湯我可是沒喝。”

“你?就算將整鍋湯都喝下去,‘少女情’對你也發生不了作用。”阿吉說:“你幾時看過一個女人被少女的情懷網住。”

他笑了笑,接著又說:“我給你吃的也是華陀先生配出來的藥方。”

“哦?”

“而且這個藥方還有一個很奇特的地方。”

“什麼奇特的地方?”

“這個藥方是專門為酒鬼調製的。”阿吉望著桌上的酒樽。“平常吃一點用都沒有,可是如果放在酒裏,情形就不一樣了。”

“怎麼全不一樣法?”

“酒越陳,酒性越烈,它的藥效就越厲害。”阿吉說:“所以它的名字就叫‘老酒’。”

“老酒?好,好極了。”藏花大笑。“老酒才有勁,而且越喝越有勁。”

“我就知道你識貨。”阿吉說:“果然沒有枉費我一片苦心。”

“卻不知道這老酒是否也和那少女情一樣?”

“當然,這是一定的。”阿吉說:“酒越陳越令人無法抗拒,它雖然沒有少女情懷那麼令人甜蜜,卻也有它獨特的風味。”

“你千辛萬苦的找來這兩種絕代佳品,隻是為了要我們品嚐一番?”藏花的鼻尖已有汗珠泌出。

“名駒贈伯樂,美酒敬好友,佳肴宴賓客。”阿吉笑著說。

“我們既不是伯樂,也不是賓客,至於好友嗎?!”藏花注視著他“我這兩位朋友一定不會答應。”

她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他一番,然後搖搖頭,歎息道:“我實在沒想到你裝孫子的本事居然會是一流的。”

阿吉沒生氣,他在笑,連眼中都有了笑意。

“我根本不用裝,我本來就是幹小二的。”阿吉說:“沒入青龍會以前,我已經就是店小二,現在隻不過是學以致用而已。”

“好一個學以致用,該浮三大白。”

黃少爺居然真的倒了三杯,而且是一口氣喝掉。

“你既然已將你的身份掩飾的那麼好,為什麼今天忽然要暴露呢?”載天問:“難道你已升格為掌櫃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三位今天來此的目的嗎?”阿吉淡淡的說:“花大小姐第一次懷疑我時,隻不過是怕我被人利用,怕我被殺之滅口。等梅花林小木屋發生了‘離別鉤事件’後,你們已經想到有人走漏了風聲。”

他望著載天,接著又說:“你到‘竹屋’去,當然是懷疑應無物可能還是青龍會裏的人,等這件事證實以後,你一定更會猜想到,一定還有一個人和應無物搭配著,這個人會是誰?”

阿吉笑望著他們三個人。

“算來算去,隻有我嫌疑最大。”阿吉指著自己。“這件事情從頭到尾我仿佛都搭不上關係,可是又仿佛有那麼一點點邊。”

“如果你今天還是像往常一樣繼續裝孫子,我們一點轍也沒有。”藏花說。

“懷疑歸懷疑,沒有證據,我們也不能公然亂抓人。”黃少爺說。

“其實我也不想這麼早表明身份,可是有個人不答應。”阿吉仍在笑。

“誰?”

“我。”

聲音來自樓梯間,人已開始步下樓梯。

是一雙堅定有力,穩健從容的腳。

夜不知在何時已悄悄的來臨了。

“沁春園”的大飯館裏早已點了燈,藏花、載天、黃少爺三個人都眼睛看著走下樓梯的那個人。

“果然是你。”載天歎了口氣。

“當然是我,除了我以外,還有誰能找出那麼多的華陀的配方?”

“毀滅地下室的那些‘木乃伊’秘密的人也是你?”藏花問。

“是的。”

“那個被你派來當替死鬼的人是誰?他是不是已被燒死了。”

“他是誰已無關緊要了。”這個人聲音居然很慈祥。“你們要找的,不就是我嗎?”

黃少爺歎了口氣,“你有那麼好的身份地位,又頗受江湖人尊敬,為什麼甘願作賤自己呢?”

這個人不答,對於這一類的問題,他一向都拒絕回答,他隻笑了笑。

“傳神醫閣在江湖中有如聖地。”載天注視看這個人。“風傳神這三個字。在江湖中份量也是很重的。”

這個人就是風傳神。

風傳神依然笑得很好看,他以浮雲般的步法走了過去,他目光中的笑意已蕩向載天。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到我?”

“老蓋仙的死,表麵上看來是死在離別鉤之上,其實你也很明白。”載天注視他。“他是死在一種不能妄動真力的毒品下。”

“少女情。”

“那時我還不知道是這個名字,我隻是隱約猜到它一定是和五麻散屬於同一類的藥材。”載天說:“五麻散的秘方既然能被人再找出來,也就有人能配出‘少女情’這樣的毒來。”

“所以你就懷疑我?”

“還沒有。”載天說:“我到了竹屋,居然喝了摻有‘罌粟’的酒,讓我產生了‘血鸚鵡’的幻象,幸好黃少爺及時救了我。”

載天接著又說:“可是最讓我吃驚的是,應無物居然會奪命十三劍。”

“等你和藏花碰麵後,知道空棺材和地下屋的事。”風傳神淡淡的說:“將這些零零碎碎的事拚湊在一起,我想否認都不行。”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尊敬你。”載天說:“不但尊敬你的醫術,也尊敬你是個君子,你為什麼要自甘墮落呢?”

“加入青龍會,並不是自甘墮落。”阿吉笑著說。

“青龍會……”藏花忍不住問:“像你這種人,怎麼會人青龍會?”

風傳神沉默著,過了很久,才長長歎息了一聲。

“就因為找是這麼樣的一個人,所以才會人魔教。”

“是你自己心甘倩願的?”黃少爺問。

“是。”

“我想不通。”藏花搖頭。“我實在想不通。”

“這也許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風傳神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可是在他的瞳孔深處理,卻有著一絲淡淡的無奈。

“可是我知道你絕不會是青龍會他們那樣狠毒無恥的小人。”載天說。

風傳神又沉默了很久,才慢慢的說:“我學醫,本來就是為了救人。”風傳神說:“因為我發現世上的名醫們,十個中有九個半是蠢才。”

“這一點我很同意。”黃少爺點點頭。

“可是到了後來,我學醫已不是為了救人。”

“你是為了什麼?”載天問。

“到後來我學醫,隻因為我已經完全入了魔。”

--無論做什麼事,若是太沉迷,都會入魔的。

“所以你就入青龍會?”黃少爺問。

“青龍會隻不過是個殺人的組織。”藏花說:“我就想不懂,跟你學醫有什麼關係?”

“我懂。”載天說:“青龍會雖然有很多可怕的殺人技術,卻也有很多神奇的救命秘方,譬如說,我在竹屋裏所喝的那種攝魂藥‘罌粟’,若是用得正確,在療傷治病時,往往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水能載舟,也能覆舟。

無論什麼事都是這樣子的。

“你若是用的方法正確,砒霜也是救命的良藥。”風傳神說。

“砒霜是極毒,對治病又有什麼用?”

藏花還是不懂。

風傳神想了想。“醫者意也,這句話你懂不懂?”

“不懂。”

“這就是說,一個人自己的意誌力。是否堅強,往往可以決定他的生死。”

他這種解釋不但深奧,而且新鮮,他也知道藏花一定還是聽不懂的。所以他又解釋:“這也就是說,一個病重的人,是不是能活下去,至少有一半要看他自己是不是要想活下去。”

“你說的這個道理我懂。”藏花說:“我隻是不懂砒霜是毒藥,它怎能用來救人?”

“我來解釋,或許你就會懂了。”載天說:“鶴頂紅是至毒,砒霜也是至毒,如果你不幸誤食了鶴頂紅,當時剛好有一位懂醫術的人在旁邊,他用等量的砒霜讓你吃下,就能抵製你體內的毒。”

“以責製責?”

“是的。”

夜風寒如刀。

藏花的身體已在抖個不停。

不知是為了寒冷?還是為了體內的“老酒?”

她的眼皮已將蓋住瞳孔,她的心卻在掙紮,掙紮著想睜開眼睛,朦朧中仿佛看見風傳神在笑,仿佛聽見黃少爺在問:

“你入青龍會就是為了學醫?”

“是的。”

“既然為了學醫,為什麼還要殺人?”

“有時殺人,是為了救人。”

這是句什麼話?

藏花聽見這句話時,她的眼皮已投降了,然後她就再也聽不見什麼聲音了。

可是就在這種時候,她居然想起了黃少爺眼中的那抹淡淡輕愁。

第八章 黑妞鹽漿

房內一片白色,楊錚就躺在白色裏。

白色的牆,白色的窗簾,白色的被單,窗外卻是一片黑。

黑得令人心都碎了。

楊錚雙眼雖然望著窗外的夜色,目光卻已不知遊向何方?

遠處的天空有一片浮雲在飄動,風中仿佛也傳來遠方的野狗鳴泣聲。

夜。為什麼總是令人那麼寂寞?那麼感傷?

今夜星月居然還是無語,大地一片寧靜。

靜得令人心都碎了。

目光仍在飄遊,耳朵卻已動了。

夜靜,所以輕微的腳步聲,就特別能令人注意。

腳步聲很輕卻短促,這是女人的腳步聲。

敲門聲還未響起時,楊錚已懶散的開口:“進來吧!”

腳步聲短暫停止,仿佛來的人吃了一驚。

“吱啞”一響,門已打看,走進了一位很美麗很溫柔很甜的女人。

“爹,還沒睡?”

進來的這位女人居然是花舞語。

“想睡,可是夜太靜了。”楊錚仍然望著窗外。“靜得令我想喝酒。”

“可以喝酒嗎?”

“所有的醫生一定都說病人絕對不可以喝酒。”揚錚轉過身來,笑著說:“你說我可不可以喝酒呢?”

花舞語也笑了。“爹想喝,又有誰能攔得住呢?”

聽了這句話,楊錚的臉上居然露出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奈,他苦笑著說:“成功的人,往往都是聽不到真心話。”

花舞語當然聽得懂他話的意思,可是她隻能笑。

她的臉上充滿了笑容,眼中卻全無笑意,這種笑遠比不笑來得令人心寒。

夜靜,風寒,秋殘,星無語。

“奇怪,今天載師爺不在這裏,也沒回王府。”花舞語說:“他到了哪兒去了呢?”

“一個地方。”楊錚說:“一個很遠的地方,一個很近的地方。”

“很遠?很近?”花舞語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去的地方,可以說是很近,也可以說很遠。”楊錚看著她。“這要看他遇見了什麼情況?”

--如果不幸遇難,就是死了,死了就是到了很遠的地方。如果遇伏,不幸被抓,那一定是在很近的地方。

堅刻的紋路從鼻翼劃過麵頰,直入發角--這是歲月的皺紋。

花舞語看著床上楊錚麵頰上的皺紋,幾日不見,他臉上的紋痕又加多了些,也加深了。

“你一點也不擔心載師爺?”

“我能怎麼樣?”楊錚望望自己腿上的夾板。“我是個病人,腿上又綁著這種要命的木板,動也動不了,就算想去找他,幫忙他,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爹任職這麼多年,一定還有心腹。”花舞語仿佛很關心載天的安危。“要不是我替你去通知他們,找找載師爺?”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有心腹?”楊錚看著她。

“古往今來,哪個大將身旁沒有心腹的?”花舞語輕輕一笑。“就算一輩子都用不著,也要準備,以防萬一呀!”

楊錚笑了。

“現在離天亮雖然還早,但是黑暗總是會過去的,黎明遲早會來到。”楊錚望著漆黑的天空。“在曙色初露,寒意漸淡的清晨裏,能夠喝上一碗熱騰騰的鹽豆漿,那才是一種享受。”

“爹想喝鹽豆漿?”

“我已有好久沒有償到‘黑妞豆漿’了。”

“黑妞豆漿?”花舞語說:“可是街尾那家隻賣鹽豆漿和油條的‘鹽漿店’?”

“是的。”

“聽說那家的鹽漿是祖傳的,任誰也學不來。”

“所以她的生意總是特別好。”楊錚說:“等太陽剛爬出山頭,她就已賣完了。”

“明天我趕個早,替爹買一碗來。”

“你等她裝好時,用左手接過來然後交給右手再遞還給她。”楊錚說:“你就說:在這兒先喝一碗。”

花舞語的眼睛已有點亮了。

“她一定會問你,用什麼碗?”你就說:“隨便,隻要不是破碗就好。”

“就這樣?”

“是的。”

“這是不是連絡的暗語?”花舞語說:“那個黑妞一定是爹的心腹?”

楊錚點點頭。

“要不要告訴她什麼事?”

“不必。”楊錚仿佛有點困了。“什麼都不必說。”

“是的。”花舞語說:“我知道了。”

乳白色的霧從山裏林中升起,從微濕的大地升起,從鍋蓋邊升起。

黑妞掀開鍋蓋,迅速俐落的舀了一碗豆漿,加上一些祖傳的配料,一碗“黑妞鹽豆漿”就已然的放到等著解饞客人的麵前。

現在離第一道曙色出現,還有一段時間,店裏卻已有了六七位客人。

黑妞一點都不黑,不但不黑,皮膚還很紅潤,紅得就像多情少女初見情人時,浮規在臉上的那種嫣紅。

她大約有二十五六歲,臉圓圓的,眉毛彎得就仿佛上弦月,眼睛黑白分明而且亮麗,就宛如雨後高掛天空的那一輪明月,鼻子嬌小卻挺拔,嘴唇微微噘著。

微噘的嘴並沒有破壞她的美,反而更顯出她的個性美。

她的腿修長、圓滑,加上一條緊身的黑色褲,更現出腿的動態美。

一雙手雖然成天在工作著,但還是那麼纖細,柔美,就仿佛剛出灶的豆腐般嬌嫩光滑。

藏花來的時候,店裏的七八張桌子已坐了十幾個人,每個人都低著頭喝鹽漿,仿佛都互不相識。

“早。”黑妞笑著說:“姑娘你起得真早。”

“來晚了,就啥也買不到了。”花舞語也在笑。

“選豆、掏豆,洗豆、壓豆。煮汁都是我一個人做,份量當然就會少了些。”黑妞說:“還好我是一個人吃飽就等於全家飽。”

“卻害苦了我們這些想喝‘黑妞鹽漿’的人。”花舞語仿佛在埋怨。

“早起精神好。”黑妞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那早起的蟲兒?”

“隻好被鳥吃了。”

二人相視而笑。

剛剛的對話,店裏的十幾個客人仿佛都沒有聽見,他們還是隻顧低著頭喝鹽漿,對於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漠不關心,他們來這裏的唯一目的好像隻為了喝“黑妞鹽漿。”

“裝兩碗鹽漿,我要帶走的。”花舞語將小提鍋遞給黑妞。

“好的。”

鍋蓋一掀,濃煙冒起,三兩下的就裝好了鹽漿,黑妞笑迷迷的遞給花舞語。

左手揍過,再換到右手,花舞語笑容綻開,又遞還給黑妞。

“還是在這裏先喝一碗。”

“哦?”黑妞眼睛一亮。“用什麼碗?”

“隨便。”花舞話說:“隻要不是破碗就好。”

這些對話完全是照著楊錚所說的,所有的步驟也完全是照楊錚交代的。

事到了這時,應該是結束。

“隨便,隻要不是破碗就好。”

這句話剛開始說時,黑妞已接過花舞語右手的小提鍋,等這句話完全說完時,黑妞的眼睛突然一皺,她手中的小提鍋也突然甩向坐在店裏中間那一桌的三位客人。

空中提鍋裏的漿汁已飛濺而出。

飛濺的漿汁如細小尖針般的射向那三位客人。

三個人往三個不同方向翻出,就在漿汁射入桌麵時,店裏的其餘客人忽然跳身而起,手上也多出了十幾件兵刃來。

劍、刀、雙斧、暗器、長鞭、判官筆、腰裏劍,所有的兵刃都往黑妞身上招呼去。

黑妞甩鍋,人已跟著飛起,“轟”的一聲,瓦土紛飛,屋頂上已破了個大洞,她的人已站在屋脊上。

人剛站定,黑暗中突然響起一陣“咻”的聲音,對麵屋脊上已射來一排急箭,黑妞扭身,如落葉般飄下,飄落在長街上。

最先闖出豆漿店的是手持雙斧的少年人,手中雙斧如輪子般的砍向黑妞。

黑暗中閃出一道血光,血光紛濺。

紛濺中,手持雙斧的少年人已倒地,身子一倒在青石板上,血花如春雨般灑落在少年人的臉上、身上。他的臉上充滿了驚訝的表情,仿佛至死都不相信黑妞能殺死他。

血雨中,又有四個人從店裏飛出,分成兩路,一對攻擊黑妞的上半路,一對橫砍黑妞的下半路,第五個跟出來的人,手中一條長鞭如赤練蛇般的卷向她的腰。

“叭噠”一聲,長鞭已纏上了黑妍的腰,分兩路攻打黑妞的四個人手中兵刃已離她要害不到一尺。

所有的事情,都在一瞬間發生,花舞語根本還沒弄清楚狀況時,就已看見如赤練蛇般的長鞭卷住黑妞的腰,然後又看四個人手中的武器已朝黑妞身上砍下去。

花舞語眼睛一閉,她實在不忍再看下去了,下麵的情形一定是刀下,血肉綻開,人躺下。

果然在她眼睛剛閉上,就聽見慘叫聲。

一連串的慘叫聲,緊跟著一連串的倒聲,然後就再也聽不到聲音了。

靜。一片寂靜。

連風都仿佛已走遠了。

花舞語緩緩睜開眼睛,然後就看見一幅令人作嘔的畫麵。

黑妞全身沾滿了血,如天神般的站在長街的中央,她的前後左右躺滿剛剛還在店裏喝鹽漿的那些人。

想殺人的人,如今都已躺下,都已被殺了。

要被殺的人,如今卻安然的站著。

長街上血肉橫布,青石板已被鮮血染成紅色,這時第一道曙光自東方射出了。

曙光如燈柱般的投射在長街,投射在黑妞的臉上,她的臉上沒有痛苦,沒有驚訝,也沒有殺人後的“快感”,隻有一抹很深很深的悲哀。

--一抹對人類行為的悲哀!

她仰天長歎一聲。

“楊錚。”黑妞大聲的說:“你不愧為楊錚!”

話聲未落,黑妞已縱身飛起,飛人一片蒼茫中。

天將亮未亮。

花舞語還楞在豆漿店中,楞在恍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