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汲泉烹茗推置腹 迷離情仇堪問誰(2 / 3)

“汲泉烹茗,至水火相戰,儼聽鬆濤,傾瀉入杯,雲光瀲灩。此時幽趣,未易與俗人言。”清茗悠韻,本是一班文人閑士那兒且鼎且缶,以啜以飲,獲取無窮清趣。此時,寒雲穀中,四位或老或少的江湖客圍坐幾凳品茗,在彌漫一室的清香中閑聊江湖往事,別有一番情趣。

“小兄弟身手不凡,出自哪位高人門下?”霹靂書生趙一亭問道。

蕭風吟搖搖頭,一臉落寞:“師傅他從來都蒙著麵,我問過,他老人家就是不肯告訴我。”

洞庭漁翁沈禹正端著小茶杯欲飲,聞言訝然停住。酒肉和尚摸著自己油光發亮的禿頭,自言自語道:“怎麼有這樣的乖僻的師傅?該不是見不得人?”見蕭風吟臉色不悅,趙一亭忙道:“你師傅一定有難言之隱,也許是世外高人不願再讓江湖人知道他的行蹤。”

正在扇風煮水的趙茵茵直起身來,插嘴道:“蕭哥哥,你怎麼遇上你師傅的?”這正是大家想知道的,他們都把目光注視在蕭風吟身上。

蕭風吟對當時發生的一切依然記憶猶新。在李滄海的追趕下慌不擇路,滾進旱溝昏迷了過去。深夜的淒厲狼嚎聲將他驚醒,在漆黑一團的暗夜裏,悲痛、寒冷、和饑餓折磨著幼小的軀體,陷在無助境地的他,無助抽泣著。突然,他忍受著身體上劇烈的疼痛,抓住旱溝邊的茅草,努力站了起來。遠處幾點綠光幽靈般浮動著,一聲狼嚎尖利刺破夜的沉寂。“我要報仇!爹,媽,我要為您們報仇!我要報仇!”他仰天聲嘶力竭地呼喊著。

“你憑借什麼來報仇!”身後一個冷峻不帶一點情感的聲音響起,一個身影悄立在蕭風吟身後。以為是殺害父母的仇人找來,蕭風吟握緊幼小的拳頭,朝黑影一拳揮出。畢竟幼小就練功習武,在堪稱武林高手的父母指導、調教下,已經有了一定的武功基礎,這一拳竭盡全力擊出,也是颯颯風響,頗有聲勢。不料拳頭擊在那人身上,卻如擊中敗絮,不著一絲力度。那人哈哈大笑,蕭風吟忽然感覺到一股力量反擊在他的拳頭上,悶哼一聲,身體似落葉般倒飛出去,再次昏迷過去。

“我再次蘇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塊平整光滑的石頭上。那是在一個山洞,巨大深邃的山洞……”蕭風吟說。趙茵茵拉著他的衣袖,急切問道:“蕭哥哥,後來呢?”“我正奇怪自己怎麼會在那裏,我師傅從外麵進來了……”

他身材魁梧,猶如一座鐵塔杵在蕭風吟的跟前,臉上蒙著一塊黑布。“你醒了。”他說,語氣非常的冷漠,像冰冷的風穿過冰冷石頭縫隙發出的聲響。“我怎麼在這裏?你是誰?”蕭風吟問。“你昨天打我一拳,然後老夫就把你拎到這裏。”他把一隻脖子上“汩汩”冒著鮮血的山鹿扔在地上。依稀回憶起昨夜情景,蕭風吟驚怒道:“你,你想幹嗎?”。他冷哼一聲,道:“你得當老夫的徒弟。”聽那口氣,似乎不管蕭風吟願意與否,都得當他徒弟。蕭風吟骨子裏的那股傲氣被激蕩起來,努力支撐起軀體,說:“憑什麼得當你徒弟?”“因為老夫的武功比你這小子高太多了,足夠當你師傅。”他以指為刀,開始剝除山鹿的皮毛。蕭風吟忍受著劇痛從石板上下來:“比你厲害的人很多,我找他們才對。”,說著邊拖著腿向洞口挪去。“臭小子,不想報仇了?這山洞在懸崖峭壁上,你怎麼下去?”他冷笑著,“你不要當老夫的徒弟也罷,等你有能力下去的時候盡管走好了。”

“許多高人行為就是怪異。小兄弟得遇高人,也是一種造化。”沈禹感歎道。趙茵茵搖晃著蕭風吟的胳膊,清純如一汪清泉的眼睛看著他的俊臉,說:“蕭哥哥,你那怪僻師傅都教了你什麼厲害武功?”趙一亭瞪了寶貝女兒一眼,說:“茵茵,讓蕭兄弟慢慢說。”

蕭風吟沉浸在回憶之中,微閉著眼,緩緩地敘述著往事:“我身體完全恢複後,突然有一天,不知道他從哪裏抱來了一大堆的書籍,有《四書》《五經》,有屈原的《離騷》、《九歌》,還有許多詩歌辭賦。他說,要學好武功,首先要修身養性,而修身養性的最佳途徑,就是讀書,讀古人的書。第一年裏,我除了讀書,就是照父母以前教的心法打打坐,或者練習以前所學的招式。他似乎很忙,也並不住在那山洞裏,每天送一次新鮮食物來。第二年,師傅給我一巾畫滿怪異劍式的綢布,要我按那上麵的劍式演練。”深深地噓了一口氣,蕭風吟端起茶杯,茶水早已冰冷,他似乎並不在意,仰脖子一飲而下。

說來奇怪,蕭風吟多年深居山洞,本來孤語寡言,不喜歡與人交談,現在,卻向他們滔滔不絕地傾訴著自己的經曆,這種一吐為快的欲望是從來沒有過的。

“蕭哥哥,是什麼怪異劍式?你使一兩招讓茵茵看看嘛。”趙茵茵好奇心頓起,撲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說道。

穀外傳來一聲尖嘯,一道人影飛馳而來,忽地在空中折了個跟鬥,筆直墜下。

趙一亭身子輕燕般從窗戶穿出,在空中幾個起伏,落在來人跟前。室內另外幾人緊隨著遞次縱越過來。那人滿臉絡腮胡子,臉色蒼白如紙,已經委頓在地,灰色的勁裝上不斷有鮮紅的血水滲出。趙一亭臉色驟變,俯身抱住那人,驚呼道:“啊,上官雲逸!上官兄弟,怎麼回事?”說著,食指連點,止住了他鮮血。

“趙兄……兄弟我……被人追殺……”努力睜開雙眼,傷痕累累的上官雲逸喘息著。

“是什麼人?”

“不……不知道……裏麵有……有很厲害……很厲害的高手……”上官雲逸眼神漸漸渙散,聲音越來越虛弱,“我……我的兒子已……已經……落在……他們的手裏……”

趙一亭說:“別,別說話了。我馬上為你運功療傷。”

“不……不用……我……我知道……自己……不行了……五髒六……六腑俱……碎……”他努力掙出一絲笑容,幾分淒涼,幾分無奈,“我懷……懷裏……有一封……信……幫忙……交……交給……雲……雲……李……一……一定……”。趙一亭感到他的身體在逐漸僵硬,終於,上官雲逸闔上了雙眼。沈禹問:“二弟,他就是上官世家的二莊主上官雲逸?”趙一亭默默點頭,探手從上官雲逸的懷裏掏出一封書信。

“頭,在那!”前方不遠處的樹林裏有人高聲叫道。聲音未落,幾條人影從樹林裏竄出,幾個起落,落在離趙一亭他們丈遠的地方。他們一共五人,一色黑衣,臉上蒙著黑巾,暴露在外的眼睛裏冒著凶光,濃重的殺氣彌漫開來。趙一亭把上官雲逸的屍體小心地放在地上,然後緩緩站直欣長的身軀,微闔的眼簾倏地圓睜,眼睛裏射出攝人魂魄的寒光。他強忍住悲憤,說道:“這人是你們殺的?”

“是又怎麼樣?”其中一人負手而立,輕蔑道。另外四黑衣夢麵人邁步向趙一亭這邊逼迫過來。

“你們知道他是誰?”趙一亭說。

“廢話,不知道我們殺他幹嘛!”那人答道,隨即哈哈大笑。洪亮的笑聲裏蘊涵著渾厚的內力,四處激蕩著,震耳欲聾。

趙一亭冷哼一聲,阻斷了對方的笑聲,然後眼皮低垂,依然以不帶一點情感的語氣說道:“他是我朋友。”

“看得出來。”那人眼睛裏透射出一股凶狠,“所以,我們決定讓你們去陪他。”

趙一亭嘴角微翹,一絲笑意蕩開:“那麼來吧。是幾個一起上,還是就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