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汲泉烹茗推置腹 迷離情仇堪問誰(1 / 3)

十年前,江湖中無人不曉“一怪二奇三僧四隱五大俠”的威名。這老艄公就是四隱之首“洞庭漁翁”,黃衣人趙一亭是四隱中的老二“霹靂書生”,無羈大師名列四隱之三,他雖是和尚,卻是酒肉穿腸過,江湖人也稱“酒肉和尚”。四隱之四“聖手劍”胡玉客以一手“聖手劍法”單挑三僧中的雲僧,在一百五十招之後以一式“平雲落雁”削去了雲僧視為珍寶的一綹胡須而名震天下。胡玉客在江南平寇一役中與江南第一拳館館主藍淙的千金藍如煙一見鍾情,從此厭倦江湖的是是非非,兩人結為伉儷後隱居山林,絕跡江湖。

洞庭漁翁沈禹跟蕭風吟談了一些“四隱”的江湖逸事,說到他的四弟胡玉客與雲僧那轟動南北武林的一戰時,眉飛色舞,臉上充溢著自豪神色。“以玉客弟對武學的領悟能力,如果再多加磨練,必定能夠成為一代宗師,達到武學的顛峰境界。可惜玉客弟卻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一封書信後就再也沒有見到了。”趙一亭搖頭歎息。

酒肉和尚朗聲一笑:“說不定啊,玉客弟已經養了一群小娃娃,以後碰麵得向他要一個來給俺這樣哥哥當幹兒子。”

趙一亭冷哼一聲:“要兒子不會自己去找個女人,養出一窩崽來!”

酒肉和尚巨眼一瞪,甕聲甕氣地說:“灑家是個和尚!”

趙一亭笑道:“你?你也算個和尚?”

看著酒肉和尚那吹胡子瞪眼的樣子,沈禹宛爾一笑,道:“你們兄弟倆鬥嘴鬥了大半輩子,還是要繼續鬥個沒完沒了啊?”

蕭風吟若有所思,沉默不語良久。突然,他星目裏寒光一閃而過,問道:“前輩,李滄海是五大俠之一麼?”

沈禹點頭道:“是。李滄海為人正派,富有正義感,年輕時好打抱不平,在江湖上獲得了很好的名聲,被尊為五大俠之首。”

“他是個沽名釣譽、陰險毒辣的東西!”蕭風吟心中恨道,“我一定要手刃了那家夥,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靈!”

“五大俠分別是滄海一劍雲崖堡堡主李滄海、龍遊劍客蕭劍、臥龍幫幫主鐵拳華宮弼、武夷幫幫主九曲盤龍吳一鳴,還有一個就是華山派的首席弟子藍鷹許天鷹。他們五個當年南北聯合抗擊蒙古元兵對關外邊境的侵擾,個個身手不凡,殺得元狗心驚膽寒,從而名震武林,猶以五人半夜深入敵營,輕取敵軍首領耶律華首級之事跡,現在依然為江湖中人所津津樂道。可惜,龍遊劍客蕭劍伉儷兩人已經千古,不知為何人所害。”沈禹唏噓道。

聞言,蕭風吟禁不住眼淚奪眶而出,他咬牙切齒道:“我知道是誰!一副道貌岸然、假仁假義的麵孔!”

酒肉和尚回頭驚道:“小兄弟,你知道?”

“對,凶手就是李滄海!”

“不會吧!他們可是情同手足的結拜兄弟,一起出生入死的拜把子啊。”沈禹感到難以置信。他端詳著蕭風吟一會,問道:“小兄弟姓蕭,是不是蕭劍那失蹤了的兒子?”蕭風吟黯然點頭,他強忍住眼淚,哽咽著說:“這就是證據,李滄海害死我父母的證據!”說著,從兜裏掏出那兩枚金藜子。

八年過去了,當年那慘痛的一幕依然曆曆在目,蕭風吟含著淒淚向他們細細描述了一遍當年他所經曆的情景。李滄海在現場出現,他的獨門暗器金藜子是奪去蕭劍夫婦的凶器,雖然還有一些疑點,但所有的證據都對李滄海不利。殺人一般都有動機,李滄海為什麼要殺害自己的把兄弟呢?現場出現的蒙麵人是些什麼人呢?他們也是李滄海的手下?趙一亭眉毛濃簇,搖搖頭說:“如果李滄海是凶手,是什麼誘使他那麼做呢?”“是啊,是有一些疑點。”趙一亭說。

“我去審問一下那幾個小毛毛,看是什麼來路的。”沈禹袖子一揮,人已闖出。一會,他手裏提著一個黑衣人回來。他在黑衣人背上一拍,解開了黑衣人的穴道,然後沉聲問道:“誰派來的?”

黑衣人聞聲睜開眼,眼睛裏滿是恐懼和絕望。突然,他牙齒一咬,慘然一笑。沈禹臉色一變,暗道不好,伸手捏住他的下顎,已經來不及了。隻見那黑衣人臉色漸漸變藍,大叫一聲,頓然氣絕。沈禹歎道:“沒想到他嘴裏竟然預先藏有劇毒。其實,武功這麼不濟的小毛毛,就算屬於什麼組織,也是外圍的小嘍嘍之流,能知道多少秘密?螻蟻尚苟且偷生,何況人呢!”

“這就是他們的可怕之處。”趙一亭沉思了一會,說,“看來江湖難得平靜了這幾年之後,又要風起浪湧了。”

酒肉和尚走到昏迷的采花盜司馬玉跟前,狠狠地踢了一腳,劇烈的疼痛使司馬玉醒了過來。睜眼看到酒肉和尚氣勢洶洶的樣子,他愣了一會,忽地翻身趴在地上,小雞啄米般一個勁磕頭:“大師饒命啊,大師饒命啊。”

酒肉和尚冷哼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灑家到處找你,你自己倒乖乖送上門來了。哈哈,饒你?饒你繼續殘害良家婦女?”說著,緩緩舉起了他胖乎乎的蒲扇般大的巴掌,蓄勢欲劈。沈禹道:“三弟,廢了他的武功,斷了他的腳筋,讓他不能繼續作惡就算了。”司馬玉聞言色變,怨恨的目光一閃而過,但想到活命要緊,他馬上朝沈禹磕頭:“多謝老前輩,多謝老前輩。我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酒肉和尚駢指連點,司馬玉慘叫一聲,委頓在地。

“小兄弟,你也到寒舍盤桓數日。寒舍就築在雲崖東麵的寒雲穀內,離雲崖不遠,你還可以借機探視。”趙一亭說。

一行四人騰空而起,猶如數縷輕煙飛快逝去。

望著遠去的背影,司馬玉目眥欲裂,眼裏放射出可怕的惡毒光芒:“我司馬玉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越過幾道山梁,眼前出現了一個狹窄山穀,周圍山壁陡峭,高聳入雲,樹木蔭翳,老藤糾葛。山頂厚雪壓枝,穀內卻蒼翠如春。曲徑通幽,一條小道依著山壁逶迤著向山穀深處延伸,不知有多少年代了的石階上布滿了暗綠泥苔;路下方是清澈小溪,涓涓細流纏繞著溪裏溪邊龜伏的光滑岩石,親吻著臨水的菖蒲,緩緩地向穀外流去。“好一個世外桃園、人間勝景。”蕭風吟暗暗讚歎,但不及觀賞,便隨著他們三人向山穀深腹快速移動。

繞過幾道彎,但見一木橋橫跨小溪,橋兩頭各有兩棵如巨傘般撐開的大樹,巨大的樹冠互相交錯著,留下了一方蔭翳,而樹幹上班駁的苔蘚和懸掛倒垂的老藤,顯示出一種古老的滄桑和與世無爭的靜謐。橋下流水的輕哼低吟,似乎是一位隱士在清詠,不慕風花雪月,不慕榮華富貴,隻滿足於這樣的一種意境,追求一種“寧靜致遠,淡泊明誌”的,崇尚自然融入自然的,與自然共一體的生命永恒。

“爹,您回來了。”一年輕貌美的黃衣女子從嵌在巨石間虯曲生長的紅豆杉樹幹後轉出,雙足一蹬,猶如一隻黃鶯,鶯聲嚦嚦間,已經撲到了趙一亭跟前,鼓著小腮幫,嘟著櫻桃小嘴,拉著趙的衣袖搖晃著,她十五、六歲模樣,眉如柳葉,一雙明麗的杏眼不染一絲煙塵,“出去就大半天,害我在這裏等了好久好久。”

“小丫頭,還不趕快見過你的大伯、三叔,還有這位蕭兄弟。”趙一亭憐愛地看著她的秀臉,“這麼大了,還像個瘋小子似的。”

“沈伯伯,您上次答應再來時教我釣魚心法,不許耍賴。和尚叔叔,您都幾年不來看小茵茵了,是不是那次小茵茵往您的酒葫蘆裏灌了十年陳醋您生氣了?”黃衣少女說著,“噗嘻”一聲笑了,明眸皓齒,顧盼生輝,嬌憨天真,看得蕭風吟不禁心頭為之一蕩。

“這是小女趙茵茵。蕭兄弟別見笑,小女就是這樣,都是我這做爹的把她寵壞了。茵兒,叫蕭叔叔。”趙一亭說。

趙茵茵抬頭看了看蕭風吟的俊臉,嬌臉上莫名浮現出一抹羞紅,少女的心“撲通撲通”地一陣猛跳。她羞澀地低垂螓首,小聲嘀咕道:“他才比我大多少?我才不叫他叔叔。”瞟了蕭風吟一眼,她接著說:“我還是叫你蕭哥哥吧。”似乎感覺到另外幾人似笑非笑的神色,她突然向穀內飛奔而去,空氣中傳來她嬌嫩清脆的聲音:“小茵茵去寒雲峰取些老泉活水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