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代的李白,以儒家的積極入世,“兼濟天下”的思想激情為主。這種思想動力,使李白在一開始並沒有把自己的一生全部交給詩歌創作。蘇廷是最早發現李白的人。他認為李白文采可觀,但風骨未成。隻要繼續努力將來必成大器,可以與司馬相如齊名了。李白則認為:司馬相如隻不過寫得一手好文章,漢武帝也不過是以俳優蓄之。竊以為大丈夫當誌在經國濟世,進不能為管,退亦當為魯連。詩文乃餘事爾。由此可見,當初李白的理想在政治上。李白強烈的政治理想與他的狂逸性格格格不入。他狂逸的性格讓他在選擇躋身仕途的道路中走錯了一步。唐代的科舉製度相對來講比較合理,打破了世族地主政治的官僚選拔製度,為庶族地主大開方便之門,是中國政治製度史的一大進步,很多人借此飛黃騰達。李白不屑於走這條路,或許是自認為千裏馬不能與駑馬相齊驅,或許是自負的他看不起科舉場上的你爭我奪。但最主要的是他和儒生的立足點不同,他想做王者之師,與統治者平起平坐,結為知己。一般人是不會有這種想法的,也是不敢有這種想法的,可李白不是一般人,性格狂放,所以才敢這麼想。他不願意走一個儒生順理成章應該走的道路。他不願做科舉的奴隸,受科舉的約束。
然而,天才自傲,狂逸不羈的李白幻想能夠像呂尚一樣,等待明主的詔示,製造一個一鳴驚人的戲劇效果。他有一個夢,夢中自己化作一隻大鵬,展開遮天蔽日的翅膀,向著無邊無際的太空翱翔。他在一首詩中表達了他想通過隱逸達到政治目的的心情。可是依李白的性格,他成不了一個成功的垂釣者,狂逸的性格很難兼備耐心持久,這種性格需要的是新奇與多變。李白沒有呂尚的耐心沉穩,更沒有呂尚的老謀深算,他豪放於自由世界,所以他的性格是做不了呂尚的。
李白一直在尋找著憑借自己的卓越才華直接進入朝廷的機會。他走上長安自薦。經道士吳筠與玉真公主的推薦,唐玄宗下詔征李白入京,李白得訊,欣喜異常,他以為從此可以施展政治抱負:“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多麼自信,多麼豪爽的癲狂!
唐玄宗在金殿召見了李白,並步行迎接李白,讓李白坐在七寶床上,親手為李白調羹。對於統治者來說這不過是一種特殊的禮遇,為自己增添禮賢下士的美名。翰林學士的官職既無官品又無實權,僅僅是隨時侍命聽候皇帝召喚去草擬詔告或寫詩論文,用現今的話來說就是個禦用文人,隻能做一些詔告或歌功頌德的官樣文字而已。展翅的大鵬關進了鳥籠,整天在院中畫地為牢,這跟李白放蕩不羈的性格是不相符的,他耐著性子忍受著。這段政治生涯中,雖然為朝廷草寫詔書文告,還不時地解答唐玄宗的國政詢問,更多的卻是陪帝王嬪妃宴飲歡娛。他看不起司馬相如是個俳優之臣,而自己也做了俳優之臣。個性上的壓抑,讓他借酒澆愁,在酒後盡情地宣泄自己的情感,任性而行。他大聲歌吟:“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但得酒中趣,不作富貴求。”
李白豪放不羈的個性決定他不可能在朝中呆太久。他的才華讓人敬佩的同時,也讓人妒忌,李白偏偏不會韜光養晦。他個性張揚,難免會得罪一些小人,胸懷再寬廣的統治者,也難以接受他的不羈狂放的突出自我,不像中庸之道以群體為榮;狂放的性格遇強則強,遇剛則剛,不像中庸之道不溫不火;狂放的性格剛甚則易折,中庸之道柔韌克百強。做了翰林的李白雖然努力壓抑自己的狂放不羈,但強力的壓迫會使個性的壓力蘊積成勢,隻要有一個宣泄口便會噴薄而發。李白已經狂放到讓人難以容忍的地步了,他流連於酒肆,高呼“天子呼來不上船”。一次唐玄宗詔宣李白撰述召令,癲狂大醉的李白讓玄宗寵愛的高力士為自己脫靴,讓貴妃調羹,天子磨墨。他狂得大膽而無畏,他的這種性格為朝廷所不容,權臣小人們在玄宗和貴妃麵前大進讒言,唐玄宗也漸漸疏遠了李白。不被重用的李白更加狂放起來,政治的失意源於他狂逸的性格,同時又推進了他放蕩不羈的性格,他對朝政與現實有了更切身的感受,“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他從長安帶走了酒仙的雅號和謫仙人的美稱,也帶走了更加狂逸的性格。同情李白的人都認為他的遭遇是封建統治者造成的,其實李白的遭遇和痛苦的根源在於他的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