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的話還未說出口,一陣鍾聲便冷不丁響了起來,嚴魁不禁皺了皺眉,悻悻道:“今日先講到這兒,散了吧。”
說完,他左手拿書、右手端杯,出了課舍徑直向公事房行去。一路行來,剛剛下課出來透氣的學生紛紛向他施禮問好,嚴魁隻覺老懷甚慰,含笑逐一向他們點頭。
等走到公事房門口,對麵卻又來了兩個年輕人,見了嚴魁也是急忙施禮道:“嚴先生好。”
嚴魁臉上笑容一僵,半晌才拱手還禮,淡淡地道:“二位不必如此客氣,老朽實不敢當。”
說完,他不待二人有所反應,便已大步進了公事房。公事房裏並沒有他人,嚴魁把手中之物放在案上,回身望去,見兩個年輕人已經行得遠了,這才搖搖頭,輕聲歎道:“將《夢溪筆談》、《天文地理》定為必學科目也就罷了,卻偏偏要派幾個毛孩子來教什麼《格物》、《算術》,真不知製置使大人是如何想的?”
說完,他坐在書案前,隨手抄起一本《孝經》讀了起來,等讀到剛剛所講的那段話時,卻又不免暗自讚歎,心道:自己以前常讀這一段,卻從未想過以此來質疑世人對‘三綱’之說的解析,而製置使大人卻偏偏想到了,真是讓人佩服。
就這樣呆呆的坐在案前,一直讀到放學鍾聲響起,嚴魁還是覺得意猶未盡,當下又加讀了小半個時辰,才施施然起身鎖上房門向官學外走去。
此時已近年關,雖是傍晚時分,但距官學不遠的大街上仍然到處都是商販的叫賣之聲。嚴魁稍一沉吟,便也擠到人群中買了些魚肉菜蔬,心滿意足的提著回家而去。
他家就在城南,距官學並不遠,嚴魁隻用了小半個時辰便已到了家中。一進家門,老伴陳氏急忙放下手中活計,迎上來接過他手中的菜蔬,嗔怪道:“買這麼多年貨也不先知會我一聲,要是我也買了,不就全糟蹋了嗎?”
嚴魁與陳氏感情甚好,聞言並不為忤,隻是笑道:“早就料到你還沒買,我索性便代勞一次。”
陳氏“撲哧”一笑,道:“就你能掐會算還不成嗎?”
話音一頓,她繼續道:“先不說了,琢磨著夢熊一會兒便回來了,我先去做飯。”
嚴魁微微一皺眉,道:“夢熊還沒回來?哎,真不該讓他到‘置稅司’去,白白的荒廢了學業。”
陳氏已經轉身向廚房走去,聞言回身道:“‘置稅司’大小也算是個衙門,在那做文書不挺好的嗎?再說,如今咱們一家比在建康時過的好多了,依我看,日後便是不回建康也罷。”
嚴魁臉色一沉,道:“婦人之見,這台灣不過是我大宋之一隅,等陸上安寧了,夢熊終究還是要回去參加科舉的,日後一旦金榜題名,又豈是如今能比?”
陳氏見嚴魁臉色沉了下來,心中雖是不以為然,但也不敢再辯,當下轉身向廚房走去,直等走到廚房門口,才又突然回身道:“對了,方才王恩叔叔來過,見你還沒到家,便又回去了,說是一會兒再來找你。”
王恩與嚴魁同是建康人,鹹淳五年遷到安平後兩家又一直住在一條巷子裏,因此雖說王恩是工匠,但兩家的關係仍然極好。此時聽說王恩來過,嚴魁稍一沉吟便道:“我去找他,你先做飯吧。”
說完,他轉身出了院門,徑自向王恩家行去。兩家相距極近,嚴魁不一會兒便已到了王恩家門口,卻見王恩正愁眉不展的坐在院中,嘴裏兀自在喃喃嘟囔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