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羞澀的撓一撓頭,“假山太高,微臣搬了梯子爬上去,誰知道梯子不結實,微臣腳下一滑摔了下來,驚擾到路過此地的菁菁姑娘,實在是罪過,罪過!”
菁菁以手加額,真真是哀其不幸,怒氣不爭。
皇上敷衍幾句便不再理會他,隻是二公子,不會繼承侯位,一個無關痛癢的紈絝公子而已。轉身含笑看著菁菁,抬手理了理她鬢角的亂發,聲音溫柔,“快到嫁人的年齡了,這活潑的性子得改一改才行。”
菁菁不著痕跡錯開他的手,賭氣道:“我要伺候太後,才不嫁人!”
“皇上做媒上癮了,剛把靈鳶嫁出去,就打菁菁的主意!”
一位美人手提燈籠,自枝條紛冉的夜幕中款款行來,楚楚謖謖,深情在睫,正是皇帝最寵愛的瑛嬪。
瑛嬪說著,將燈籠遞給身後的丫鬟,碎步上前親昵的挽住皇上的胳膊。
皇上嘴角抿起一抹笑,嗔道:“愛妃離席去哪裏了?叫朕好找。”
瑛嬪亦笑,姣腔婉轉,“嬪妾吃了幾塊鬆瓤鵝油卷,覺得胸口膩膩的,便偷空出來略散一散。路過千漪池,見水底幾尾鯉魚鮮豔可愛,貪看住了,竟忘了時間。”
皇上關切的問,“現在可好些?”一麵命道:“長安,命禦膳房做些酸梅湯來,給瑛嬪解膩。”
瑛嬪眼波流轉,儀態萬方的福了一福,“謝皇上關心,嬪妾覺著好多了了。酸梅湯醒酒解膩,不如多做些呈上宴席,王爺們和那些遠道而來的王子們看了半晌歌舞,這會子估摸著也醉了七八分了。”
皇上讚同,“還是愛妃想的周到。”兩人一麵說,一麵攜手往流光閣走去。
菁菁也循小路回太後的熙和宮。枝頭綻出新綠,夜鶯在花間啼囀,腳下絲履碾斷枯枝,發出啪啪的輕響。心中感慨,皇上一個人跟後宮那麼多女人濃情蜜意,一顆心剖成十幾瓣,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蘇慕哲跟屁蟲似的一路尾隨,他的理由是天黑苔滑,一個小姑娘家走夜路太危險,有他這個西北來的漢子跟著,會讓菁菁安全感倍增。
樂聲越來越飄渺,漸漸聽不到。兩人並肩走在長長的甬道上,默契的不說話。偶爾遇見巡夜的宮人,對他們投以好奇又探究的目光。深宮靜夜,孤男孤女,菁菁也覺出不對勁。待宮人走遠,便惡狠狠的推了蘇慕哲一把,讓他離遠點。
蘇慕哲沒有同以往那樣嬉皮笑臉,玩世不恭,而是像釘在地上一樣紋絲不動,聲音平靜執著,“菁兒,我喜歡你,難道不好嗎?”
菁菁顫抖著簡直要哭出來,“剛才走的好好的,隻是讓你跟我保持距離,你怎麼…你這也…太突然了!”平生第一次向她告白的,居然是蘇慕哲這個呆瓜!
“回答我,菁兒。”蘇慕哲不動聲色逼近,將菁菁困在角落裏。
菁菁隻覺他像一堵牆橫在麵前,屬於男子的淩冽氣息兜頭蓋臉撲下來,凝視她的眼神熾熱,心頭驀地局促不安,迫不及待想離他遠一點。
紅雲燒到耳際,她手足無措,膽小、怯懦的本性在這一刻暴露無遺。時間一分一分流逝,斜月露出雲層,銀色的輝光傾瀉下來,一顆心似托舉在浮雲間,輕飄飄的無一處可著力。
末了,菁菁深吸一口氣,平靜的看著蘇慕哲,“我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但我心裏有一個人,那個人不是你。”
蘇慕哲支撐已久的氣勢轟然倒塌,頹然靠在牆上,“是他嗎?剛才在假山那裏,你故意吸引皇上的注意力,放走的那個?你知不知道,私會妃嬪,其罪當誅。”
他從頭到尾都知道她在演戲,跟她配合的天衣無縫。
菁菁不說話,默了一會兒,搖頭道,“不是,覺得有幾分神似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