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菁趴在假山上看煙花,爆開的瞬間絢爛璀璨,似繁星乍然盛開在夜幕上,映在漆黑的瞳孔裏勾出驚豔的光芒。
不可言說的美,窮盡一生也不可企及。遠處,流光閣內的宴飲正酣,夜風送來笙簫嗚咽,燈火靡靡中可以望見樂姬臨風起舞的華裳。
忽然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遺世獨立、高處不勝寒的孤獨感襲來,菁菁長歎一聲,揪住石頭上一簇山薔薇,任清淺的憂傷似水草鋪滿心湖。此情此景,最適合孤芳自賞,感歎世事無常。
霜華滿山,夜風如醉。
如果不是誰一直扯她的裙角,她一定會將這種憂傷繼續到海枯石爛。不耐煩的踢了一腳,菁菁不悅的暼一眼那隻手的主人,惡狠狠道:“你真煩!”
蘇慕哲穿著那件據說用一千隻狐狸腋下的絨毛織成的純白長衫,漆黑的夜色襯著那張圓潤如明珠的臉比八月十五的月亮還要醒目,如瀑長發散落在肩頭,肩頭一柄折扇旁逸斜出,空出的兩隻手一隻攀住石壁,一隻手懸在半空中,桃花眼迷離的眨了一眨,“菁菁,你看什麼呢,這麼入迷?”
菁菁白了他一眼,語帶譏誚,“月亮,這麼紮眼你看不到?”
腳下的梯子有點晃蕩,她攀住山壁,小心翼翼跳下來。一抬手揪出他插在脖子後麵的竹絲折扇,“不倫不類,別以為拿一把折扇,就從遊手好閑的紈絝子弟變成翩翩佳公子了。這副打扮,難怪靈鳶沒有看中你!”
永靖三年春,大舜國富民強,海靖河清,外朝來服。各地藩王入京述職之際,朔野、南明、西夜等國紛紛前來朝覲。大舜待字閨中的長公主靈鳶與西夜王子一見傾心,皇帝下旨賜婚,更在今夜大擺筵席,慶祝兩國成為姻親。
蘇慕哲是扈州蘇侯的二公子。
他墊墊腳尖,不知道假山後有什麼好玩的,讓菁菁看的這麼入神?
菁菁眸子裏劃過狡黠的笑,“你想看?”
他點點頭。
煙花已放完,夜色昏蒙,浮雲鋪滿天際。菁菁作沉思狀,半晌挪了挪步子,勉為其難指了指靠在石壁上的梯子,“喏,爬上去就能看到了。”
蘇慕哲歡快的爬上去,學著她方的姿勢揪住山薔薇來穩定身形,腦袋晃的像個撥浪鼓,“哪裏有好玩的?好玩的在哪?”
這個呆瓜一點防備也沒有。菁菁看準時機,一腳踹在木梯上,梯子年久失修,本就不結實,被她用力一踹,登時框裏哐當的散架了,蘇慕哲猝不及防,啊的一聲摔下來,白花花的一團骨碌碌滾到草地上。
真傻!菁菁樂不可支,笑聲似一串銀鈴響在禦花園上空,哈哈哈哈,咯咯咯咯…
“何人高聲喧嘩?!”
森嚴的斷喝破空而來,不怒自威。
看清來人,菁菁立刻噤聲,耷拉下腦袋站定。
一行人自竹林後緩步行來,為首的太監舉起燈籠朝她臉上照了照,低聲道:“稟皇上,這是太後宮裏的醫女菁兒。”
那道明黃的人影擺了擺手,示意太監撤掉燈籠,“菁兒,大半夜的,你怎麼跑這裏來了?”
菁菁絞著衣角,一副忐忑不安卻又無辜的模樣,“啟稟皇上,靈鳶長公主說我晦氣,讓我躲的越遠越好,免得衝撞了她的喜事…”
地上四仰八叉躺著的蘇慕哲適時抽搐了一下。皇上一早看到地上那團驚豔的白影,隻故作不知。見他抖的厲害,方緩緩開口,“這不是蘇卿的二公子嗎?你不晚宴上待著,跑這裏做什麼?”
蘇慕哲聞言,立刻生龍活虎的跳起來,摘掉掛在臉上的薔薇花枝,“回皇上的話,微臣也愛慕靈鳶長公主已久,今次她嫁給西夜的澹台王子,微臣雖然不甘心,但也隻能祝福他們永結同心。因想著要送與什麼東西給他們,實在想不到,就出來走走。誰知看到山上的薔薇開的甚好,所以想摘下幾朵送給靈鳶聊表心意。”